玄朴大师的真魂很睥睨地看着大狼狗的恶灵,用言语来激将恶灵,以使潘淑禾地灵魂更加安全:“孽畜,你欺负一个小女善人算得了什么本事?本道今天定要伸张正义,让你灰飞烟灭。”
恶灵愈加恼羞成怒,“汪汪汪”地嚎叫不已,用畜类恶语怒骂玄朴大师,见玄朴大师口中正欲念起道家治畜咒语,恶灵突地向前猛窜一下,照着玄朴大师灵魂的腹部就是狠狠一口。这一口正中玄朴大师的下怀,恶灵虽咬伤了玄朴大师的下腹部,但同时因用力过猛下口过狠将玄朴大师刺入腹中的桃木剑咬入了血盆大口之中。
那把看上去小巧玲珑的桃木剑,跟随玄朴大师数十载,沐过阳光雨露,经过寒霜狂飙,浸染无穷道气,熏濡玄朴精魂。此一刻,被恶灵吞于口内,紧紧卡住,吐不出,咽不下;桃木剑在恶灵口中急剧震颤,剑尖处直刺得恶灵腮腺处疼痛难忍。
玄朴大师再度口念恶咒,那桃木剑更是发挥自身作用;大师停止了念咒,并且上前一步,击出一掌,正击在恶灵的咽喉部位,而后玄朴大师张开五指,紧紧地扼住了恶灵的喉咙。恶灵气喘吁吁,口水四溅,眼见得其气息奄奄,即将被玄朴大师的真魂化成一缕黑烟飘逝而去。
在即将被玄朴大师扼杀于潘淑禾体内的最紧急关头,恶灵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这似乎是它最后的能量,它忽地一个窜跳,庞大的灵影撞倒了年事已高的玄朴大师,从潘淑禾头部的窍孔中逃遁而出,桃木剑穿透了它的腮部,却也使得恶灵的大嘴可以张闭开合了。
恶灵窜出潘淑禾体外,玄朴大师真魂受伤却已再也无力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恶灵逃逸而出……
却说恶灵自潘淑禾体内逃遁而出后,迎面看到将它惩治得狼狈不堪的玄朴大师正端坐于蒲团之上,唬了一下,其魄简直被吓散;但它自知若在光天化日之下待得久了它也将化作无形。无路可逃的犬之恶灵气恼之下朝着玄朴大师那具没了真魂的肉身扑了上去,在玄朴大师的肉身上狂咬数口,见静仁和真慧一大一小两位道人手拿法器前来拿它,恶灵赶紧浮了起来。
一种濒死的危险压迫着恶灵,浮于地面两丈多高的恶灵却无意中看到了它的肉身,它简直像一个在暗夜里待得太久的活人看到了黎明一样兴奋起来,还像一个在夜的大海上失了方向的航海舵手看见灯塔似的振作起来,它在“汪汪汪”地叫了几声后落了下来,忽地隐遁于他自以为是的肉身之内。
玄朴大师透过潘淑禾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恶灵逃窜的轨迹。见状,他不失时机地念动缩身咒,只见那具装了许多道家灵符的大狼狗的假肉身立时萎缩起来,假肉身里面的炸药闪出一大片耀眼的火光,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苍宇,顷刻间,大狼狗的假肉身变成了无数碎片,恶灵被炸成七百七十七块阴影之后只是过了一瞬间,就全部消弥净尽化成了乌有。
作恶多端、多年来搅得潘淑禾一家不得安生且灾祸连连的恶灵终于彻底地消亡了,它所具有的一切能量终于彻底变成了虚无,再也不复存在于阳世和阴间。
然而,眼尖且极为聪敏的道童真慧却发现,师祖玄朴的肉身正在以不可遏止的速度在蜕变,在萎缩,被大狼狗的恶魂咬伤了的部位正在急剧的腐烂,化脓。数十只绿头苍蝇嗡嗡嗡飞了过来,在玄朴大师的腐败肉身上叮咬,一撮撮蛆虫之卵正在滋生而出。
大颗大颗珍珠般的泪珠儿从真慧的明亮的双眸中流落下来,透过模糊的泪水,真慧看到师祖玄朴的肉身仍然在蜕化在变质,他哭出声来,不由地跪了下去:“师祖……,师祖……”
静仁见状,赶紧取出一把扇子驱赶那些恶中生有的绿头苍蝇们。可是赶飞了一拨,另一拨又盘旋而来。静仁无奈念起了驱蝇术,可是全然没有作用。绿头苍蝇们更加肆无忌惮,小小的却含满毒菌的嘴儿十分灵巧地在玄朴大师的肉身上叮啄。静仁只好扇子与道袍的长袖并用,只听得扇子上响起“噼噼叭叭”如小鞭炮爆炸的声响。
潘淑苗、潘淑茄以及盲眼的潘淑禾的母亲、潘淑蕉仍然不敢近前,只是站在院落门口睁着或明或瞎的双眼,观看或谛听着院内发出的动静。潘淑苗和潘淑茄看潘淑禾的身体在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地动着,她们也看到了玄朴大师的肉身在糜烂着,可是她们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心里有些疑惑会不会是玄朴大师使用某种神秘道法,可眼见得小道童哭得甚是伤心,她们心下生出了一些悲伤。
道人静仁一边做徒劳功似地驱赶着去而复来的绿头苍蝇们,一边嘴里自言自语:“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目前只能滞留在潘淑禾体内的玄朴大师的真元之魂,透过潘淑禾的双眼,也看到了自己的肉身腐化沤烂的过程仍在持续。他知道修为不够深厚的静仁不明白,虽则聪明但道龄太短的真慧更不明白,他的被大狼狗的恶灵噬咬的肉身为什么为急剧变质,他也知道无论用何种咒语一时上都是无济于事。
玄朴大师再清楚不过了,那大狼狗的作尽坏事的恶灵,因为被他和徒儿徒孙们屡次前来捉拿,且被他追赶到了潘淑禾的肉身之内,又被他的桃木剑的精魂所重伤,且最终被他赶出了它赖以寄生的潘淑禾的身体,那恶灵的情绪处在极端绝望、极端愤怒、极端恶劣、极端疯狂、极端糟糕的合力围剿之中,恶灵的毒齿蕴满了所有负面的毒素,那些毒素迅速侵入他的肉身之内,必如硫酸或烧碱一般使他的身体溃烂腐败。
还是道童真慧聪慧过人,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潘淑禾家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架农户们杀草除虫所用的喷雾器。他跑过去,摘了下来,手拿喷雾器,奔至玄朴大师的肉身前,拉动机关,一蓬蓬掺杂了浓浓药剂的水雾喷向了玄朴大师的肉身上。只见密密麻麻的苍蝇瞬间就死在了玄朴大师的身体上。
真慧此举还果是有些奇效。那含了剧毒农药的喷雾剂,不仅让那些绿头苍蝇们尽数命丧,看上去,也止住了玄朴大师的肉身继续腐烂下去的颓势。
玄朴大师心内明白,那剧毒农药虽一定程度上可以对毒素起到杀灭作用,但主要还是恶灵的魂毒与他的道体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厮杀后,魂毒的威力已经被大大削减。
玄朴大师一时间回不去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肉身已经腐烂得无法容下他的真元之魂,还因为那潘淑禾的体内真魂被大狼狗那作恶多端的恶灵撕咬出了十七个大大小小的创孔,他必须克尽他的道义之责,为潘淑禾的灵魂进得疗治,对她灵魂上的创孔进行一个较长时期的修补;否则,他若是弃她而去,她的肉身只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至多是一个灵魂不时短路的人形身体。
静仁和真慧一大一小两个道人眼见得蚕食玄朴大师肉身的无数苍蝇俱被消灭,大师的肉身也停止了继续腐败,心内稍觉安慰一些。二道准备将那些可恶而又龌龊的死苍蝇从玄朴大师的身上摘除下来,却发现难度极大,那些死苍蝇至死竟然也把肮脏的嘴直插入玄朴大师的肉身之内,且密匝匝的苍蝇之尸紧紧粘附在玄朴大师肉身上那一块块腐烂了的皮肉上。
见此,真慧又是一串珠泪潸然而下,连静仁也止不住热泪满眶。
这时,静仁和真慧分明听得玄朴大师轻轻的说话声:“静仁,真慧;静仁,真慧……”
两位道人发觉声音是从潘淑禾所在的方位发出来的,就一齐扭转头去看,果真看见潘淑禾的嘴巴微微张着,继而,那张嘴里又发出了玄朴大师的浓厚的声音,方知玄朴大师的真魂仍然隐匿于潘淑禾的身体之内,但因怕立于院落门口处的潘淑禾的亲人们误解,就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大声地叫“师父”或“师祖”。
静仁低低地问玄朴大师:“有什么吩咐?”
玄朴大师借助潘淑禾之口,仍是轻声细语:“这小女善人的体内灵魂被恶灵咬穿了多个孔洞,若不补救,她也必活不长久,最多成为一个憨痴之人。所以,我在此尽我之道义,疗治于她。你等将我肉身运回常乐宫道观之中,按我观之规处理即可。”
静仁轻声道:“您的身体俱已经溃烂,您一时回不来啊。”
玄朴道:“无妨,无妨。待我疗治好小卦姑的灵魂之后,再另想他法,另找安魂之所即可。”
道童真慧俯下身来,几乎耳语一般,对玄朴大师说道:“师祖您尽管放心,我跟师叔回观里后,一定召集众道,想方设法为您立一座塑像。等到塑像立好后,我会来五里沟上告知您的,届时您可安然将真魂安放于塑像之内即可。”
“好,快去安抚一下小女善人的家里人吧。”
“是哩,是哩。”静仁和真慧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