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学园。大学生活,对于大学新生们来说,是既兴奋而又新鲜的,他们简直如一只只小鸡雏,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呢。可是一次次的开学典礼却给满怀这些憧憬的大学新生们浇了一小瓢一小瓢的凉水,也让他们心里有了多种忌惮。
在学校举行的开学典礼上,校长只是说校纪校规是很严的,他说每年都会有学生被淘汰。校长说的很笼统,也有些抽象。新生们没有太往心里去。
可是系里的开学典礼呢,系主任的话就让他们的心被敲起重锤。系主任名叫雷风清,长了一张很阔大很方正的国字脸,五官的每个部位都很端正却毫不风趣,端正得让人几乎肃然起敬。他谈到有些家境不太好的学生在进入大学校园后,思想上腐化堕落,不思进取,讲吃讲穿,有的人手伸得老长,最后不仅被开除学籍,还鎯铛入狱。雷风清将食指在面前的木桌上重重地敲击了几下,以示对学生们的警告,同时紧紧地抿起嘴巴,现出一副很痛心的神态。
班上也举行了开学典礼,虽然不够隆重,会议内容却很具体且桩桩与大学生们有关。会台上坐了两个人,他们先后作了自我介绍。
“我姓贾,叫贾世直。我是你们的辅导员。”
看上去,贾世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有两道浓浓的剑眉,一张较胖的脸黄里透黑,相貌威严,不苟言笑似的。他身材比较高大,也比较胖和健壮。
“我姓周,叫周志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不出意外,你们的几年大学时光要由我和贾老师来共同陪伴。”
这位名叫周志彬的班主任要年轻几岁,看上去倒是挺面善的,脸孔白里透出黄来,戴一副金框近视眼镜,说起话来语调柔和。他跟辅导员贾世直坐在一起,倒真是相得益彰,互相将对方衬托得更加明显和引人注目。
周志彬接着说道:“首先请辅导员贾老师给同学们讲话。大家欢迎。”
初来乍到还没有度过心理适应期的大学新生们心里不由有些不安,因此掌声不是太热烈。
贾世直用不满和严肃的目光看着台下,说道:“由于学校个别分管领导的工作失误,今年的军训时间至今还未定下来,学校要求先进行文化科目的学习,军训时间另定,但迟早会军训的。好吧,现在我来为你们进行军训的第一课。全体起立!”
大学新生们很不整齐地站了起来,有的站姿很挺拔,有的站姿就有点儿弯腰驼背了。大多新生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稍息……,立正……”贾世直浑厚但响亮的声音猛地炸响在不大的会议室里,十分的激荡,狠狠地撞到墙壁上,继而回弹过去,回声便久久地响在学生们的耳际。
好多学生不由生出错觉:难道我们是考入了一所军队院校?
在学生们的错愕中,贾世直开始了他对本届大学新生的第一次训话。
贾世直的开场白并无新意,跟别的老师一样都是老生常谈的“欢迎新同学进入我校学习”之类的套话,但他“欢迎”的口气里却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意味,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可是接下来,他的讲话就有些“新意”了,只是让学生们云山雾罩的,听不太明白。他竟跟同学们讲起了小资产阶级思想之类的话题,什么腐化啊,堕落啊,什么变心啊,忘本啊,什么工农差别啊,城乡差别啊,什么攀比啊,虚荣啊,还有思想作风啊,等等,等等的,不一而足,让学生们想起枯燥无味令人头疼的政治课。
靖南和陈宇蒙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笑了笑,那意思是,这位贾世直辅导员是不是从过去哪个年代里穿越到今天来的呢?
可是,贾世直的结语却让学生们心里一震:“我的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大家先听好了,别犯了事说我没提醒你们。在我这个班上,谁胆敢违纪违法,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给你相应的惩罚,应当劳教的,我也会毫不客气地送你劳教!”
周志彬鼓起了掌,他的意思是带领学生们为贾世直的讲话鼓掌。可是有不少学生是很反感贾世直的讲话的,有些学生则被他的讲话弄得简直有些心惊肉跳,所以会议室里的掌声就有些稀稀落落的,似在有气无力地嘲讽贾世直。
在贾世直讲完话后,周志彬也讲了不多的几句,诸如安全啊,团结啊,互助啊。他的声音不大,他讲话时,学生们刚才绷紧的神经才略略松弛下来。
啊,这令人难受令人不快的开学典礼总算结束了。
不久,有的同学就扒出了贾世直的来历。这贾世直行伍出身,是一名军转干部,不知为哪座庙烧了高香,竟转业到了大学校园做起了辅导员。要命的是,这人退伍不退色,虽是在地方,却仍保持着军人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这倒罢了,可怕的是他的头脑仍被所教受的极为正统的政治思想紧紧束缚着;束缚他自己倒也罢了,可他却偏偏拿来束缚手下的比他的年龄小了一多半的莘莘学子们,倒也不是以此为快,而是固执地觉得是在尽他的本职,为的是救他人于堕落之中。
考上大学不容易,人人都很珍惜这个在大学深造的机会,特别是一些家境贫寒的学生更是十分的自律。学生们呢,只能私下里对贾世直敢怒敢言,明里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学生们都知道,贾世直握有实权,入团,入党,还有选举提拔学生会干部,他可是起举足轻重的作用的,特别是,毕业时他若给你设个障子,把你绊个嘴啃泥怎么办?好在后来又有了对贾世直新的评价,说是他这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吓人,其实心眼好得很呢,从没有整过人。于是,学生们经常提着的心放松了一点点。
三天后,贾世直抽了两名爱好绘画和书法的学生,在会议室的后面黑板上办了个操行专栏,为每个学生课余时间在操行方面的表现打分。这种管理手段,完全是将军队和监狱里的方式生吞活剥过来。因此,这个班的学生思想行为上表现得就不像其他班的学生们那样放松和自由。有的学生悄悄说,我们班是军校学员班。有的学生从别处打听到,说是贾世直来这所大学以后,他所管理的班从没有出过问题,只要考试成绩不挂红灯,所有学生都顺顺利利地毕了业。
幸好靖南和陈宇蒙来学校报到得很早,当时还没有几个学生来到呢,他们班的住宿楼被分到了四楼,共十多个房间。出于对高中生活的怀恋,靖南和陈宇蒙抱着被褥拎着行李包走进了407号寝室,挑选了靠在一起的两个床位。407和高中时期的307只差了一个数字,还好,他们相视一笑。
407号寝室一共四个床位八张床,分上下两层。因两面窗子与房间门一个是正对另一个是斜对,窗子开在房间东边,门开在西边但却是房间的西北角,所以床位一字排开在房间北边那面整墙上。左右两个床位分别紧靠着西墙和东墙,中间两个床位则拼在一起,床头一律地靠着北墙。两人庆幸来得早,挑选的是中间并在一起的下铺的两个位置,其实是一般学生不可能挑选的位置。靖南仍是在右边,陈宇蒙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