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钟明秀的母亲钟爱玲带了几包点心和一片诚意到了镇集上,在无人处将女儿钟明秀的症状说给潘淑禾听,再三再四地邀请潘淑禾去给钟明秀瞧瞧;潘淑禾心里自是净清明白,那次为钟明秀算命博得了那母女俩对她的好感和信赖。
潘淑禾故意拿搪了一下,见钟爱玲脸现出苦相,就不得已似地答应了下来。
这天,阴风飒飒,有些燥热,似乎要下大雷雨,却始终没有下来。钟爱玲心想也许那卦姑来不了了,却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响,钟爱玲就看见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如约而至,她心里一阵喜悦,好像是见到了再世华佗,女儿钟明秀的奇怪病症必将在她那里手到病除,妙手回春。
潘淑禾像是到了钟爱玲的脑子里侦察了一番似的,说:“算卦算卦,说话算话。别说今天天气不太给面子,老天爷就是下刀子下火把,我答应你来给你家爱女治病,那我也一定会来,咱不能失了咱算卦人的脸面,是不?”
钟爱玲连连点头,一迭声地说:“是哩,是哩。”
钟爱玲恭恭敬敬地向潘淑禾奉上茶点说上一番好话,这些细节自是勿需多言。且说钟爱玲将潘淑禾带入了钟明秀的房间后,那潘淑禾见钟明秀病恹恹地躺着,一张小脸瘦变了形,可是仔细一看,钟明秀哪怕是在病中,脸色虽是有些苍白,可仍是掩不住那份妩媚,虽是少了朝气,可仍然是个美人,当然,是个病美人。
潘淑禾问钟爱玲:“她吃过饭了吗?”
钟爱玲答:“只吃了一点儿流食,真是愁死我啦,她爹不在家,在跟别人一起包了个工地,全是我一个人忙乎,真愁死我啦。”
“吃过点儿东西就好。”潘淑禾说。
“仙姑你看,该如何是好哩?”钟爱玲问。
潘淑禾说:“我得先试探试探,看看到究是咋回事儿。”
潘淑禾问:“我叫你准备的黄裱纸,你买好了呣?”
“买了哩,买了哩。”
“好,你去把黄裱纸全拿来。”潘淑禾支使道。
钟爱玲便去堂屋拿黄裱纸还有其他物什。
就在这个当儿,潘淑禾悄悄拿出布人儿钟明秀,再度用针锥狠狠扎了十数下,同时默默地口出咒语,然后迅即将布人儿藏入口袋之内。
躺在床上的钟明秀顷刻间再度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好在腹部不像原来那样剧痛,她哇哇地大声叫喊起来,慌得母亲钟爱玲速速拿了黄裱纸奔了进来。
潘淑禾说道:“肯定是恶鬼又闹腾起来了。”
钟明秀在床上打着滚儿,一个劲儿地叫唤,终于,她中痛苦地跪在了床上,拉住了潘淑禾的衣袖,哭道:“仙姑救命,仙姑救命……”
潘淑禾却并不为所动,而是闭上眼睛,只见她的嘴巴咕咕哝哝地动了动,由于她念的是破解刚才的咒语之咒,钟明秀立时觉得好多了,便躺了下去。
潘淑禾道:“我明白了。”
这时,只见潘淑禾将长长的头发撩了一下,她的长长的头发瞬间散乱非常,纷披了下来,她低下身,当她站起来时,钟爱玲看见潘淑禾变戏法似地,潘淑禾原来的黑脸不见了,代之而现出的是一个可怕的面具,面具的底色白得瘆人,嘴唇红得如食过血似的,鼻梁高成了鹰勾鼻,双目大如骷髅。钟爱玲只是一楞神儿,那潘淑禾身上已经罩上了一套粉红色的仙姑服。看着那不是潘淑禾的潘淑禾,钟爱玲竟十分的胆战心惊,双腿竟有些打抖。
潘淑禾手里拿着一把木制大刀,在屋子里挥舞起来,大刀在她的手里竟然如流星般地翻飞起来,片刻过后,她稍作停顿,手握大刀,指着钟明秀,大喝一声:“呀……”
钟明秀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不敢看那作仙作巫的潘淑禾。
“呀……”潘淑禾又大叫一声,将手中的大刀指向了屋脊,却见一只黄鼠狼正从屋梁上飞身而下,倏然窜进钟明秀的床下,不见了,再没了动静。
潘淑禾顿然灵感丛生,她手握大刀,直朝钟明秀的床上砍去。而后,潘淑禾停止了挥舞大刀,大刀直指向钟明秀的身体,叫嚣道:“本仙姑来也!何方妖孽,竟敢前来侵占玉体,快快滚出来,向本仙姑磕头求饶,本仙姑方饶你不死。否则,本仙姑定要你碎尸万段!”
潘淑禾蹲下身来,手脚麻利地烧着了黄裱纸,并烧着了她带来的一小沓巫家咒符,而后再度手舞足蹈起来,那把木制大刀又在她的手里花样翻飞起来。
“天灵灵,地灵发,仙姑定要驱邪佞;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你凶!”潘淑禾将咒语念得很是响亮。
令钟爱玲不可思议的是,潘淑禾将刀竟抵在了钟明秀的身上,当潘淑禾将刀拿起后,再舞动木刀时,那刀刃上竟有了一道道蓝幽幽的磷光;潘淑禾将木制大刀又抵在钟明秀的身上,还划了一下,那磷光就在钟明秀的身上亮了起来。潘淑禾作了个收势,“呀……,呀……”地大声叫将起来。
在黄裱纸发出的浓烟和火光里,潘淑禾一跃而起,蹦到了床上,抬起她那黑黢黢的大手,在钟明秀的身上打了起来,看上去用力还不太重。钟爱玲看得有些心疼,却不知是阻止还是该放任。
潘淑禾在床上跳将起来,嘴里直叫着:“打鬼,打鬼,你这个鬼,看你朝哪里跑,快给仙姑跪下来!”她一边叫唤着,一边撕扯掉了钟明秀身上的裙子和两用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将钟明秀脱了个精光。
潘淑禾跳下了床,口中又大声地念起咒语:“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本仙姑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吸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乐速现,覆护真人。呀……”
钟爱玲不忍再看下去,但她心里对潘淑禾抱着希望,对女儿康复也抱着希望。所以,她就流着泪走了出去,远远地站在院子里,朝烟熏火燎看不清楚的屋子里看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