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信大法师问他梦里的仙女姐姐是何模样,靖南想自己竟口无遮拦地将自己的梦说给他人听,是不是真如别人所说是个神经病,或者,我现在是不是在梦游呢?于是,靖南悄悄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断定自己不是在梦游。
近几年来,青春期里的靖南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梦中,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听到的对他的议论的只言片语,一些人看他时的怪异神情,都使他感觉他的身上被浓密的雾团所包围,一重一重又一重,他的人生,成了一个又一个谜,他不知谜底是什么,没有人为他指点迷津。
既然有幸能面对世俗外的大师们,他何不把疑团说出来呢?兴许,他们真的能为他拨云见日呢。
于是,靖南对了信大法师说道:“我梦里的仙女姐姐非常漂亮迷人,她穿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行动时裙袂飘动,如杨柳拂风,腰肢婀娜,她俏丽的容颜犹如桃花盛开,一双明眸秋波荡漾,含情脉脉,令人心荡神驰。特别是,她在我的梦里,常常是飞着的,所以,我才在心里叫她是仙女姐姐。”
了信大法师仿佛回到了近十八年前那个深黑的夜晚,那个缓缓飘飞的瑰丽僵尸的魂魄,不正是跟面前这个叫靖南的少年所讲述的仙女姐姐如同一人或如同一魂吗?
看着面前这个近十八岁的阳光少年,了信大法师颇多感慨,想时光真是东流水啊。想当初,要不是他死死拦住只讲现世而不太顾及前世和来生的玄朴大帅,哪里还会有这个少年的存在呢?当初,誓要灭绝僵尸幽魂的玄朴大师手拿桃木剑,欲将刚刚出生的孩子手刃于桃木剑下,倘若没有他的出手相拦……唉……,了信大法师叹息一声。
真慧问道:“敢问大法师为何叹息?”
了信大法师又叹息了一声,道:“小施主靖南想知道自己与潘淑禾的姻缘是否天定,说起来,谁也没有到天上去寻问过,又能有谁能说是还是不是呢?”
“那大法师的意思……”
“我看,只能做一场法事,卜问一下月老了。”了信大法师说道。
了信大法师心里思忖:难不成那个仙女姐姐才是与靖南命里有着姻缘之人?可,她分明是个僵尸啊?她的幽魂为何一直在靖南的体内呢?近十八年过去,她虽是受了桃木剑的伤害,可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了信大法师又思忖:倘若那个仙女姐姐真的是靖南几世前就定好了的命中姻缘,那可是成了旷古奇缘了。他有些想不明白,他见过的僵尸都是形如骷髅,为什么这个僵尸如此的光鲜亮丽呢?她到底已经修行了多少年,还是得了什么秘法将自己保养得依旧形如少女?
了信大法师心中对自己说道:“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载方能共枕眠。我佛家历来讲究前世与来生,讲因果报应。”想到此,他深为自己当年对玄朴大师的拦阻而感到欣慰。
他记得,玄朴大师是个比较注重实际只看现世的道人。虽然多年前他与玄朴大师多次合作驱除了不少邪祟,但是常常有着分歧。在玄朴大师的眼里,一切的僵尸,一切的妖魔,通通都是恶贯满盈,通通都得遭受斩杀,魂魄散灭;可是他却并不这么看,他认为鬼怪也罢,僵尸也罢,与人类相似,既有善鬼,亦有恶鬼,既有善良僵尸,亦有邪恶僵尸,不能以偏概全。
这时,玄智大师问真慧道:“你为他作过法事吗?”
真慧道:“当初我是为小施主靖南和那个潘淑禾做了破合和术的,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了信大法师问靖南和真慧道:“那潘淑禾可有什么来历?”
靖南道:“她是个卦姑,她一家人都是算命卦姑。她娘是个瞎子,不光能算命,还能为人摸相,人家相面,她是摸面。”
闻言后,了信大法师道:“怪不得哪。这个潘淑禾看来果真是有些灵力的,也许很懂得一些旁门左道,将真慧所作之法尽数解开。倘若不是如此,必有人或某种幽灵暗中相助于她。”
了信大法师忽然想道:“那潘淑禾算命卜卦,她会不会掌握了一些巫术呢,她会不会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会惩治给她带来妨害之人的女巫呢?”他想会一会潘淑禾,也好弄清楚到底靖南值不值得他助力一把;同时,他也看看能否弄清楚靖南眼里的仙女姐姐和卦姑潘淑禾到底谁更接近于靖南的姻缘对象?
玄智大师咳了起来。
了信大法师问道:“怎么,又咳起来了?”
玄智大师道:“老毛病了,这几年多亏了真慧的照顾。”
真慧为玄智大师端来了一碗糖水,说:“师祖,您趁热喝了吧。”
玄智大师喝下去一口糖水,在嘴里包了一会儿后,才咽了下去。
了信大法师问玄智大师道:“那,你看,三天过后,你还去不去五里沟呢?”
玄智大师回说道:“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我看,让真慧去吧,我叫观里的静仁给他当当帮手。真慧天资聪慧,传承我道家传统,我还是很看好他,只不过年岁太幼,需要多历练。佛道虽不是一家,但本观与你寺历来交好,那天,你可以对真慧多帮衬点儿。”
“也好。”了信大法师说道,同时心想,好久没去过那个偏远的小县了,既然去五里沟,就顺便去槐树庄上看看,到底潘淑禾是何来路。
在两位年老的僧道大师面前,开初时靖南是有些心理上的压力的,但现在他早经自然了许多,也放开了许多。他问了信大法师道:“大法师,为什么有时候我与潘淑禾相处时,会全身疼痛呢,腹痛,头也痛,我痛得在地上打滚,我以为我要死掉呢。可是,莫名其妙的,就又不痛了。”
玄智大师又咳了几声后,说道:“咒语,咒语,那个卦姑一定是掌握了我道家的某些咒语。”
靖南紧张道:“那,时日长了,我还不得被潘淑禾给咒死啊。”
玄智大师道:“倘她真是用的我道家咒语,我若用了破解之术,则坏了规矩。再说,我也不知她念的是哪些咒语啊?”
了信大法师却悟到,那些恶毒的咒语针对的不是靖南,而是靖南体内的僵尸幽魂,那卦姑背后必有高人相助。会是谁呢?他觉得,不管是谁,为了惩治僵尸,也不该让靖南同时遭受炼狱般的酷刑啊。他当即决定现在就要对靖南施以援手,当然,他知道,也无形中是对那僵尸幽魂施了援手。
于是,了信大法师道:“我佛家历来讲的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长养慈心,勿伤物命。今我就帮你一帮,记得,只能默记在心,解咒时默念即可,不可炫耀。”
“多谢大法师相救之恩。”靖南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了信大法师鞠了一躬,又对着玄智大师鞠了一躬。
了信大法师在一张纸上提笔写了几个字,递与靖南。
靖南和体内的仙女姐姐的幽魂看得仔细且记在了心中,只见纸上写道:“嗡阿吽班渣咕噜贝玛悉地吽。”
靖南问道:“那,如果我梦游怎么办?我什么都意识不到,却打开了我房间的门;还有,那个潘淑禾如果到我的房间来怎么办?”
了信大法师道:“我自有高招。我给你一道我佛家之符,你入睡前贴于门的内侧即可。”说完后,了信大法师从胸内抽出一道开了光的灵符递与靖南。
靖南将灵符双手接过再鞠一躬以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