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童大怒,随手飞出一团黑色烟雾,这黑雾迅速扩散,就听得空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竟是傀儡毒蜂,一只只不足一寸,尾部的毒针却足有六七分,若是被这毒蜂蜇到,后果显然不堪设想。
偃师之技,越是小巧,越是考究功夫,这偃童可以造出这么精细的毒蜂,显然修为颇高。
葛云生却拂了拂袖子笑道:“这真是叫雕虫小技!”他双指一划,御气在空中书了一个火龙符,喝道:“气运五行·火龙诀!”符文隐隐发光,而后光芒汇聚成火龙冲击而出,这简单的书画迸发出的威力却远胜赵五郎的血龙咒,这些毒蜂遇火一只只被烧作一团焦炭,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偃童大惊,他再一挥手,残余的毒蜂突然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毒针飞了过去,葛云生冷笑道:“你这东西越变越小,还有个屁用!”
他一弹黄符,喝道:“清风送客!散!”
黄符迅速转动,化作一阵龙旋风只卷毒针而去,这些傀儡针全部被卷的东歪西斜,朝四面八方飞去,有几只甚至刺中了来不及躲避的傀儡师身上。
偃童额头冷汗直冒,这来人的修为显然远胜于他,他朝魁礨娘娘看了一眼,魁礨娘娘也看出了葛云生的修为极高,皱了皱眉头道:“这道人不好对付,算了,混元伞已到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没必要与这两个道士纠缠不清,走!”
她一开混元伞,和偃童二人立即消失不见,其他傀儡师见状也立即做法,却见原本烧焦的偌大戏台竟然也可以变化,这戏台咔嚓咔嚓作响,变成一座古怪的阵台,十余个傀儡师急急忙忙登上阵台,手臂相连,大喝一声:“遁!”
阵台快速旋转,扑哧一声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这些傀儡师逃遁的速度快得惊人,赵五郎刚反应过来就见这些人逃个精光,他急忙奔过去,大叫道:“我的混元伞!别走!还我混元伞!”
葛云生喝止道:“五郎别追了,这几个人早就想好了脱阵之计,这遁地阵已经闭合,你追不上他们的。”
赵五郎满脸心疼道:“但这伞……我的伞……”
葛云生安慰道:“混元伞虽好,但终究是外来之物,丢了就丢了吧!”
赵五郎依旧嘀嘀咕咕道:“但这混元伞真是个好宝贝啊!我好不容易有件趁手的武器。师父,想个办法我们去追回来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葛云生见赵五郎失魂落魄的,整个人完全失了分寸,冷冷地反问一句:“瞧你这幅没出息的模样,这伞原本属于你吗?何必为一件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而乱了自己的心神?”
赵五郎叹了一声,悻悻地站在原处,葛云生的话是没错,但这等宝贝实属罕见,若是丢失了,换做是谁也要心痛不已,一时间他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葛云生瞧了一阵却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一半怒意一半苦心道:“五郎,凭心而论你的修为与那个侏儒差距有多大?”
赵五郎不知道葛云生为何问这一句,只好如实道:“他也是凝神之境的修为,比我高不出一成功力。”
葛云生道:“既然高你不过一成功力,你二人对决起来理应差别不大,但你老想着借助混元伞的威力来投机取巧,反而让自己身上的符箓道法不能完全施展,你的伞被傀儡所制,更是完全乱了方寸,一味硬取蛮干,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这等心境如何能成?这差距又何止在一成之间?我看这伞丢了也不算什么坏处!”
葛云生说道后面已是口气冷得发硬。
赵五郎听了这话,当即羞得满脸通红,葛云生说得极是,自从有了混元伞后,睡觉的时候怕它丢了,打架的时候怕它坏了,他无论走到那里都要背着它,若是有一天没带在身上,就觉得没有安全感,这种完全把心思借助在外力上的做法与符箓一门的修行是背道而驰的。
须知符箓道法乃是借天地诸神之力,它与其他三门正道相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除了必要的符纸外,几乎不用任何武器,要得就是修道者重视内力心法的修炼,因为任何武器都会让人产生依赖,唯独自己的心才是万法的本源所在。
赵五郎过分地依赖混元伞,这可不是入了歧途?
他羞愧道:“弟子知错了,这人借外力便是走了捷径,走捷径便是心生速成的贪念,这与魔道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了。”
葛云生道:“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借力之道须知有时有限,不能一门心思的全部倚仗,包括你我体内的混元灵力也是一样,这东西本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可以参悟它其中的奥妙,转为己用,但不能时时刻刻依赖这股力量,若是这样过分贪恋强者的力量,终究有一天要被这灵力所控,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葛云生这话自然是有感而发,想当年自己对道法的渴求是何等迫切,这渴望是远远超过赵五郎的,只是正是因为自己的贪念,才酿成了这最终的悲剧。正邪两面本在一念之间,有时多生一分贪可能就是多筑一层障。
这道理,天下间修道的人都懂,但若非自己有过惨痛的教训,如何能真真正正的理解到。
葛云生的一番谆谆教诲让赵五郎心中逐渐开朗,他自己年纪尚轻,历事不多,自然还是一块有瑕疵的璞玉,日后还需多多打磨,这眼前的得得失失从长远看来当真不足道哉,他这么想着心中对失去的混元伞也不再那么关注,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坦然。
但这坦然二字刚下眉头,突然又有另一丝恐慌涌上心头,他蓦然想起墨魇的话,说混元心已开,这情字终究要与自己无缘了,他心中突然焦虑起来,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这丝不安,就像时刻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梦魇一样,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把自己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暗暗叫道:“从今往后,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能再用这神明如电的灵力了。”
这把葛云生走在前头,倒未曾注意到赵五郎脸色的变化,他自己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道:“走吧,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补一觉了!你小子天天都有屁事,师父我睡都睡不安稳。”
赵五郎哦了一声,慢慢跟了上去,而后突然又快跑了两步,叫道:“哦,对了,师父,我忘了一件大事,刚才听得那几个傀儡师说要去找千机老道讨要有心傀儡,还要夺什么书海幻境,这老家伙估计有麻烦了。”
葛云生愣了一下,惊道:“他们怎么知道千机阁内有书海幻境?”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为首的那个老妪好像也是个了不得的傀儡师,看来她跟千机老道应该是有不少过节。”
葛云生嘿嘿嘿地笑道:“应该是,这老家伙招惹什么不好,偏要去招惹这等灭绝老太,岂不闻孔夫子说的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尤其是这种断了经、绝了种、闭了户的老石女最难对付,你说他可不是自找麻烦?”
赵五郎愣了一下,问道:“老石女?难道她是修炼御石之术?”
葛云生白了他一眼,随口胡诌道:“石女,石女,无情无爱,心硬如石的女人岂不就是石女?这都不懂!”
“哦,是这个意思。”
葛云生简直不想再跟赵五郎谈论这种话题,他话锋一转道:“不如我们过几天也顺道去紫云谷走走,顺便看看有什么好戏,对了这老鬼后山还有不少宝贝,我们刚好去弄点,也好回符箓门时用一用,哎哟,这样一来,可是要小赚一笔。”
赵五郎一听这话,忍不住就喜上眉梢,笑道:“太好了,我刚好可以去看小仙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葛云生故意板起脸孔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得这个雷公嗓啊,你这小子倒是个痴情种,看来我这符箓道法也是不能再传给你了。”
赵五郎脸色微微一变,道:“哪里有,我们只是好朋友呢!师父的符箓道法我肯定要学啊!”
葛云生突然眼珠子一转,装的春风和煦地问道:“五郎啊,师父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为师让你只能娶一个女娃娃,小茹和小仙你要选那一个?只能选一个的!”
赵五郎一见葛云生一脸的坏笑,立即就满脸生疑,哼哼道:“肯定有诈,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就大不对劲!我不选,我要选择修炼符箓大道!”
葛云生立即咳咳两声,换做一副慈父的模样,拉住赵五郎的手,语重心长道:“徒弟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再有俗话说了,哪个少男不怀春啊,你都这么大了有这爱慕之心也是正常,再再说了,师父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啊就想问问,你更喜欢哪一个?以后我心里也有个准备。”
赵五郎毕竟天真,葛云生一阵胡诌,他就真以为自己师父要跟他聊聊人生大事,慢慢放下戒备,不假思罗道:“小茹虽然文静,但是太无趣了,还是小仙可爱一些!我喜欢小仙多一些哈!师父,要娶,我就娶小仙!你觉得呢?”
葛云生口气已经稍稍有些变化了:“那你就一点都不喜欢小茹,那小妮子可是真心真意喜欢你啊。”
赵五郎一说起施小仙此时完全是心花怒放,哪里还注意到葛云生口气有没有变化,自己喜滋滋道:“其实,小茹也挺好的!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做饭还好吃!哇,她做的那个鱼很好吃呢!小仙这方面就不行了,做的饭简直是猪吃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小仙可爱一些,谁叫她是我第一个抱过的女孩子呢!嘿嘿嘿!”
赵五郎还在满脸粉红的发春模样,葛云生已经横眉瞪眼,他大吼一声,啪啪啪地狂敲赵五郎的脑袋,破口大骂道:“还美滋滋!你他么还美滋滋!我说你一天天想什么呢,叫你打坐,叫你练功,你就一会不高兴,一会又傻笑,原来真是一门心想想女娃娃去了!还真以为两个都随便给你挑了,笨蛤蟆还想吃大鹅,我告诉你,你这阵子不好好给我练功,你就别想着谈情说爱!”
赵五郎哎哟两声,不服气道:“明明是你自己问我,我就如实说说而已,师父,你每次都这样,你想打我就明说,非要设个圈套叫我跳!”
葛云生一副怒其不争的语重心长模样:“赵五郎啊,赵五郎!我就是简单地试一试你的道心,没想到啊没想到,试出的全他么是色心,简直让我葛云生大失所望!我告诉你,到了紫云谷,我立马就告诉小仙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赵五郎紧张道。
“我要告诉他,你在驭灵司找了个小妮子叫小茹,你夸人家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做饭比她还好吃!还说施小仙做的饭像猪吃的!这可是你原话啊,我葛云生从来不乱捏造谎话的!你自己可不能否认!我看你还三心两意,我看你还怎么泡施小仙!”
“师父,你……太过分了吧!”
“严厉出孝子,毒辣出高徒!这可是至理名言!”葛云生大步流星头也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