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火热的舌也厮缠在自己口腔中。
是谁？夏存的动作从来不会这样疯狂狠烈，只有方曜才会在情动时不顾一切，抵死缠绵。她不由抬起酸软无力的臂膀，搂着他脖子，低低呢喃：“方曜，是你吗？”
黑暗中，正忘情亲吻着她的男子身子一僵。
男子松开手，唇没有离开她的唇，却也没有兴致再继续亲吻，就那么沉默着。
空气凝滞下来。热气蒸腾的卧室里，滚烫的炕上，小狼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忽然只觉全身冰冷，如坠冰窖。
不是方曜，方曜口腔里永远是雪莲和菩提花的清香，而这男子，口中有淡淡酒味。
方曜平生从不饮酒，也不进食，只每天饮一杯雪莲或者菩提花茶。那么，这男子一定是照霆帝。
小狼立即抓起被褪至腰间的衣衫，拢在肩上，退到床里边，警惕的瞪着那不动不语的男子。
今天已经是八月初一，没有月亮，只有淡淡星辉，照不亮这屋子。而屋里的烛火，早就被他熄了，一团漆黑。
看着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翠眸，他忽然自嘲一笑：“小狼，在你眼里，我连那些素不相识的粗鄙军汉都不如吗？你宁愿承受那群军人的玷辱，都不屑于被我触碰？”
小狼听出他声音里的悲凉和哀痛，再想想下午被那群饿狼般军人群起轻薄的场面，心底一疼，继而是更彻骨的寒意，抱膝缩在床角，道：“他们与我素昧平生，谈不上任何关系，就没有必要怜惜我，尊重我，所以他们欺我辱我，我很害怕，却不伤心，也犯不着怨恨。”
照霆帝猛然一震，细细思量她的话：“你一直怨恨我？”
“我哪敢恨你？”小狼苦笑：“我这辈子最不愿欠谁恩情，更不喜欢被谁逼迫，可你呢，从七年前第一次在梅林雪地初见，到现在，你哪一次不是逼我？”
照霆帝无语。
没错，他是一直在逼她。从初见开始，他就以太子身份，想迫使她就范，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以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试图使她臣服于他，乖乖回宫做他的皇后。
“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永远也入不了你的法眼是吧？”照霆帝喟叹。
“也不是，你比夏存哥哥和方曜都优秀，你雄才大略，性情坚忍，不但是千古少见的明君，也是武功卓绝的不世出高手，还有最好的堂堂仪表，要才略有才略，要容貌有容貌，这世间很难再找出比你更出色的男子，可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小狼中肯的回答。
“与你有什么关系？”照霆帝苦涩自问：“既然认为我也算出色男子，为何不能喜欢我？”
“我说过，我此生不愿欠谁，也不喜欢被谁胁迫。”小狼淡淡道：“若不能心甘情愿，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人产生感觉？”
“我若不用强，你就会离开我，和夏存或者方曜在一起。小狼，你要我如何才能既给你自由，又将你留在身边？”
“如果我永远离开他们两个人，你能放过他们吗？”小狼问。
“不可能，你跟我走，我才会放人。”
“那这样呢？”小狼一咬牙，跪到他身边抱住他：“你不就是想得到我身子吗，我给你，你想要多少次，想要几天，我都答应你。请你放过他们好吗？”
照霆帝悲怒，狠狠一把将她推开：“滚，你以为我就这么饥不择食吗？我要你的身子有什么用？小狼，如果你不能将心给我，就给我滚！”
“想要心是吗？好，我给你！”小狼抓起枕头下面他的佩剑，眼睛一闭，狠狠剜向自己胸口。
照霆帝握住她手腕，一用力，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我要的不是这个，是你的心意，不是心脏。小狼，如果你敢求死，我必将他们六人凌迟处死！”
小狼抓狂的悲声问：“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动心，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照霆帝，我身体已废，不可能再受孕，你能接受没有子嗣吗？我小狼绝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享一个夫君，而你可以做到终生只要我一人吗？”
照霆帝轻声而坚定的道：“这一生，我本就没有想过要第二个女人，若非如此，我何苦等到现在，依然为你守着身子？”
“可我已经是个废人，没有子嗣的话，你打下的盛世江山，将来交付何人？”
照霆帝无所谓的淡淡一笑：“你不是有个亲生儿子吗？若他将来堪当大任，我可以将天下交给他，若他不成器，便从我那些兄弟的儿子中择优选取一个。小狼，我可以为你不要子嗣。”
小狼怔了半天，忽然有些感动，对他极端的厌恶和戒惧淡化少许，叹息道：“若这一生没有遇到夏存哥哥或者方曜，也许，我会尝试接受你的情意，可现实就是现实，我不想再与任何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你忘了我，放过我，好吗？”
“等我死了，我自然会忘了你，放过你。”照霆帝黯然道：“若你实在不能接受我，我可以再退一步，终生绝不碰你。可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不管说什么，居然都不能打消他的执念，小狼悲苦一笑：“我最向往的是百无禁忌海阔天空的生活，你逼我待在那殿宇深深的后宫里，这样的日子，我受不了。”
“我会抽出足够时间陪你，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但是，我不可能抛下江山社稷，与你远走高飞。”照霆帝道：“我的抱负还没有完全实现，我绝不会因为感情而放弃理想。小狼，除了这个，你想要怎样，我都能够为你做到，只有这一样不行。”
小狼欲言又止，颓然闭上眼睛躺下。
“小狼，你快点让身体好起来，我就让你见一见他们几个人。”见她不再出声，满面悲苦，他不由开口。
“先让我见见他们，我就好好配合你，乖乖服药吃饭，好吗？”
“你为什么非要逆着我？先养好身体，再见他们！”照霆帝大怒。
小狼也顿时发火：“你为什么非要事事都逼我？我先看他们一眼不行吗？”
听她声音带着哭音，他心里终究是一软，不得不妥协，起身将一件厚厚的貂裘裹在她身上，拉起她下床向门外走去。
“你想干嘛？”
“你不是非要先见一见他们吗？”
“哦。”庭院里淡淡的灯笼光芒下，她抬眼看了看他沉冷清瘦，肤色微黑的俊朗面容，心里微微一动。
沉默寡言的年轻帝王，因为性子冷淡阴沉，长年掌握生杀大权，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威慑和杀气，他身上的戾气很重。自始至终，小狼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一星半点好感，此刻，因为他的第一次妥协，她心底忽然涌上几分莫名的感动。
默默走了一会，她不由主动靠近他一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掌。
静默走路的照霆帝一时愕然，死寂灰冷的心微微一颤，泛上一丝暖意，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她没有拒绝，低着头，随着他沿着长廊向前默然走着。
只不过是退让一小步，没有逼她按照他的意思做事，她就打消了几分对他的厌恶吗？他忽然对自己这七年来对她的态度产生了质疑。
她很早就心有所属，她与夏存青梅竹马，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却一直逼她将心分给自己。这么多年，他用尽手段，强硬的逼她就范，想逼死夏存，想拆散他们，结果却是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漠仇恨。
是不是，应该改变对她一贯的强硬态度，使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存在，自愿留在他身边？
长廊尽头，是一座水上殿宇，四周遍布明哨暗哨，看到照霆帝到来，为首的侍卫上前跪下道：“陛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小狼姑娘想看一眼他们几人，将门打开。”
“是，奴才遵命。”侍卫躬身退后，飞落水殿门口，将重重暗锁一一打开。
照霆帝揽着小狼的腰，足尖一点，飞到水殿廊下，举步进屋。
明晃晃烛火下，小狼发现这殿宇的每一间屋子都布置得华美典雅，舒适馨香，完全不像是用来囚禁情敌的牢狱。
她不由疑惑：“他们真的在这里边？”
照霆帝淡淡反问：“你认为应该在哪里？”
“不是应该关押在阴冷潮湿腐臭扑鼻的大牢吗？”小狼不假思索道。
“我会如此作践自己的情敌吗？侮辱他们就是贬低我自己。”照霆帝轻轻嗤笑：“我是恨不得杀了他们，但绝不会不尊重他们。能够得到你真心的男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就算我要杀之，也必会给以该有的敬重和体面。”
“是我错怪你了，将你想得太不堪。”小狼由衷的道：“对不起。”
“无妨，你何时瞧得起过我？”照霆帝自嘲冷笑，停在一道门前。门口侍卫立即替他打开房门，房间里摆设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精品和必需品，还有守夜的侍女坐在桌边打着盹。
透过幔帐向床上看去，只见江野闭目沉睡，脸上干干净净，露在被子外面的脖子和手背，伤口已经全部不见。
小狼诧异的问：“他身上的伤好了吗？”
“浅伤都已经痊愈，但是伤的较深的地方，并不是三五天就可以愈合的，太医们不是神医，没有通神之力。”照霆帝冷冷道：“我会让太医们全力救治他们，不过，他们都服有最强烈的散功灵丹，只要我一天不给他们解药，他们就形同废人，全身没有丝毫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