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王府。
一大早,清风便驾着一辆马车,有些急切的停在了王府的门口。
而见车子停下,何管事却是从府中迎出来,脚步轻快的跑到了车前,撩起车帘来,从里面扶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来。
这老妇人,看起来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但是面上看起来,精气神儿倒还算是不错。
身上一袭黑狐绒的斗篷,里面是百寿团福的青松长褂,手中握着一柄上好的红木拐杖,又衬着头上的金丝攒珠的抹额,倒也显得是贵气逼人。
“芳嬷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何管事笑眯眯的扶着老妇人,而那老妇人便也可掬的笑笑,又无奈的说道,“虽然老身厌烦这舟车劳顿,但是这一趟,却是不得不来呢。”
“芳嬷嬷见谅。”
听得出芳嬷嬷语气中有些抱怨,而何管事却也装作听不出,又笑道,“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呢。”
顿时,芳嬷嬷的神情就是一黯,甚至,就连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一拍,又因为被何管事扶着走,差一点就要一个趔趄摔倒。
可这时候,却有个人影从府内出来,飞快的到了芳嬷嬷的跟前,将她稳稳的扶住,随即,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芳姑姑,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你,你……”
芳嬷嬷登时就禁不住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身玄色衣袍,相貌与北安王几乎无二的冷面男子,顿时,便跪了下来。
“世子,世子你长大了!”
芳嬷嬷禁不住便哭出了声儿,而容世旸却是看了何管事一眼说道,“芳姑姑快起来吧,听说你这些年一直腿痛。”
“不妨事,不妨事。”
芳嬷嬷在何管事的搀扶下起了身,而容世旸却是转了身,声音远远地飘来,“请芳姑姑来府内说话。”
“是。”
何管事恭敬的低头,而芳嬷嬷的神情却是凄苦起来。
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更何况,还是一笔孽债。
“您就是芳嬷嬷?快请坐。”
程流锦热情的将芳嬷嬷扶进了屋,又冲着花冷鸢吩咐道,“冷鸢,上茶!”
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夜凌寒口中的‘那件事’。
这位芳嬷嬷,就是之前皇后用金簪留给她的讯息,刘玉芳。
“是,小姐。”
花冷鸢恭敬地转身而去,而芳嬷嬷却是颤巍巍一拜道,“您就是世子妃吧?”
“嬷嬷坐着便好,无需多礼。”
程流锦示意她坐下,便又叹了口气问道,“嬷嬷,想必世旸他请您来的用意,您早就已经清楚了吧?”
“唉……”
芳嬷嬷顿时就是一声长叹,但却是久久的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时间都被静止了起来。
而程流锦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她,又讲花冷鸢端上来的茶水递到面前,自己却是走到了一旁,将锦缎的布帘掀开,露出里面的钢琴来。
这是前几天,柳潆洄刚刚送来的,是迄今为止,琴楼里面做出来的最合格的一架钢琴了。
程流锦不语,只是手指在琴键上轻巧的游移着,将轻巧的乐音弹奏出来。
既然她不说的话,那么,程流锦就只好送她一曲,给她助力一下。
而终于,在程流锦的手指停下之后,芳嬷嬷的哭声也就响了起来,见状,程流锦便回过身来,静静的看着芳嬷嬷。
只要再等一会,就不怕她不说。
“世子妃,世子他……”
“放心吧,他并不在隔壁。”
程流锦笑着摇摇头,而顿时,芳嬷嬷的神情便松快了些,可是,隔壁真的有没有容世旸,没人知道。
“哦,哦。”
芳嬷嬷连连点头,见程流锦轻笑,便又不由得摇头道,“世子妃大概不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吧?”
“嗯,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程流锦又笑笑说道,“芳嬷嬷想说什么便说吧,我不会打岔的。”
“唉……”
芳嬷嬷沉重的点点头,又说道,“我,其实是大长公主的贴身侍女。”
“……嬷嬷您继续。”
程流锦是万万没有想到,芳嬷嬷的身份竟还不简单,但是,她却并不问东问西的,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大长公主?应该说的是容世旸的姑姑吧?
可听说,大长公主早就不在世很多年了。
“唉,老身羞愧啊!”
芳嬷嬷禁不住就流起泪来,随即,竟起了身跪了下来,冲着程流锦一拜道,“世子妃,当年的事情,老身有责任啊!”
“这……”
程流锦顿时就愣住了,当年的事情?什么事情?
难道,是说当年北安王被害的事情?
“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
芳嬷嬷拒绝了程流锦的搀扶,又摇摇头说道,“世子妃,老身觉得这样子舒坦,您就不必管了。”
“我……”
程流锦没有办法,而这芳嬷嬷也执意不肯起身,这倒是难了。
她看得出来这芳嬷嬷腿脚不便,所以,生怕她再跪出个什么意外来。
“当年,我随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对于她所发生过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芳嬷嬷手中的拐杖都扔到了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的痛哭着说道,“当年,北安王无意中撞见了皇上他非礼大长公主,但实际上,北安王并不知道那是皇上和大长公主,可皇上自己心中心虚,便找了个由头将北安王召进宫中,当即射杀在御书房之内。”
“什么……”
程流锦禁不住心中狠狠的一震,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事情。
这……这大长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姐姐啊!
“老混蛋!”
程流锦禁不住就攥起了拳头来,竟然敢非礼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对着自己的亲弟弟下了毒手!
简直是该死!
“老身该死,当年北安王身死之后,身为公主身边的亲信之人,老身害怕迟早要被灭口,便抛下了公主自己一个人隐姓埋名,跑到了边远的镇上去了。”
“你……”
程流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要是笼统说的话,就只能说是,哔了狗了……
而隔壁,端坐如同雕塑一般的容世旸,早已经不动声色的捏碎了三只茶杯,身边,还有一张桌子已经在内力之下,也悲惨的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