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诺没有再进去,她害怕,怕那张脸。
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一张人的脸,是一张蛇皮的脸……不,不是,是癞蛤蟆的脸……不,不是,是一张用无数烂豆堆出来的脸,像脸又不像脸,随时都会烂塌掉……
可怕!
说不出来的可怕!
从未见过的可怕!
跌跌撞撞的,她往回走,脚步匆忙,像逃离魔窟似的……霍周见她这样的不争气,怒的拳头紧握,她这算什么?换了一张脸,她就认不出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她所有的爱,仅仅止步于他那张好看的脸?没了脸,他就不在,她就什么都认不出来?
一肚子怨言,又是敢怨不敢言,甄笠寒却是笑了,有气无力的劝他:“别生气……她有这种反应很正常……最初我看到自己这样……也是吓得想跑……只是没法跑而已……”
“惯惯惯,就你惯,你看看你把她都惯成了什么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到头来你又从她身上得到了什么?千辛万苦的为她回来,她就用这种表现回报你?这次你别管,我这就回去告诉她,你是二少…”
“胡闹!”
“我怎么就胡闹?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在胡闹!当初你非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我说她会害死你,你不信!现在好了,搞成这样,她拍拍屁股走人,管你在这里痛得死去活来……”
甄笠寒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是他现在生气的表现,他和以前一样听不得别人说乔琬诺一句坏话。乔琬诺不是那种不敢负责任的人,她的逃跑和离开不代表她的抛弃。喘息,用力的喘息:“我动不了……你就想为所欲为……我回来不是要逼她接受……我回来是为我自己,我想她……能见到她,我心里开心……你说她没为我做什么……她给我带来的快乐,是任何人都给予不了的……更别说,她冒险生下了儿子……”
“儿子,儿子,儿子,她这些日子管过儿子?她知道儿子现在哪里?她知道儿子最近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儿子儿子儿子,她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儿子,他……”霍周不敢骂了,甄笠寒气得要痛晕过去,血水顺着脖间的纱布印出来,脸上烂的地方也在开始冒水……
顾青跑出来,急急忙忙的把他推进电梯,下地下室,同时劝甄笠寒:“别生气别生气,霍周和她什么时候对过盘?他们从一开始在一起,不就是这样天天吵?他们都吵成了习惯,你要为他们的习惯生气?”
甄笠寒的身体微微的抽搐,眸光的光芒渐渐涣散,却依旧袒护乔琬诺:“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心里有儿子……她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她心里的苦,霍周不会懂,我懂……”
“是是是,你懂你懂,我也懂,琬琬是个好姑娘。等你好了,你就把她娶回来,一家人合合美美,再生个大胖小子,好不好?”顾青一边哄着一边往地下室的深处推,那里有医生,有药池,有护理,一系列的设备和旧地没有差别,都是霍周这些时间安排人悄悄完工的。
而建在地下室,可以防止浓郁药味散出去,也可以让阴冷的空气封住表皮的溃烂的程度!
推进去,把轮椅打开,放倒,变成一张单人床。再把单人床升高,把他从单人床上移到医疗床上,再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的衣服、纱布……流了很多血水,洒的止血粉,缚的草药全部被血水稀湿,沾在纱布上疼得他直接晕了过去……顾青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痛晕,再小心翼翼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霍周站在客厅,心怀内疚,一动不动,他不是故意要气甄笠寒,他是实在忍不住。他以为乔琬诺那么想甄笠寒,好歹都能感应到点什么,好歹会有点心灵上的默契,谁知道她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昂利拍拍他的肩,流利的英语脱口而出:“都别急,慢慢来,陪伴是一辈子的事情,二少也不会愿意她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他。”
霍周知道,一切都要顺其自然!
他颓废的回到别墅,管家说她已经上楼睡了,说童曼玉也睡了,还说童曼玉今天下午又吐得厉害,叫了医生来检查,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这个孕期过去。
他心情更不好,自童曼玉怀孕后,他都没怎么陪过她。初孕的时候,她还没什么反应,过了两个月,她忽然就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吐得都没力气,还得要帮他照顾乔琬诺。
忽然间,他好像懂了甄笠寒对乔琬诺的感情,那种感情似乎无法用多做少做来衡量,一切的付出都是默默的!
好比,童曼玉此时为做出的付出,他能说童曼玉什么都没有给他吗?他能说,童曼玉给他的这些幸福和快乐,是随便一个人也能给的吗?
懂了,心中的愧疚更甚,他没有进童曼玉的房间,进了乔琬诺的房间,她已经睡着,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脸都看不见。他坐在床沿,轻轻地拉下她的被子,把她的脸露出来。脸被捂得通红通红,呼吸却是很重,呼呼的喘气,眼珠也在眼帘底下飞快的转动。
她在做梦!
她在做噩梦!
她的梦里全是那一张破洞似的脸,她好害怕,疯狂的跑,又怎么都跑不掉。那张脸一直跟着她,一直跟着她,还逼到她面前,要吻她。
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忽然间一点都不害怕,他的唇是热的是软的是有一种熟悉感觉的。她心跳加快,也从梦中猛的坐起,然后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光着脚,飞快的往楼下跑。跑到客厅,被沙发椅狠狠绊了一跤,发生各种响声,惊动了管家,惊动了霍周和童曼玉。
管家披着衣服出来,霍周没让童曼玉起身,他自己披着衣服出来,打开灯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同时听见管家叫:“少奶奶,少奶奶,你不穿衣服又要去哪里?”
外面很冷,冬天的零下五度,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寒风一吹冻得她直哆嗦。可她顾不着,她要出去,她要见他。疯了似的跑出花园,跑向隔壁的别墅,有刺扎进她的脚里,她也顾不上。
霍周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拿起她的大衣追出来,等他追到,她已经翻着铁门蹦了进去,惊动了里面的保镖,又有谁能拦住她?她跑进去,一个个房间找,找不到。
惊醒的昂利睡眼迷蒙的走出房间,困惑的问她:“琬琬,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的朋友呢?你那个丑到无敌的朋友呢?”乔琬诺的情绪异常的波动,她不知道是不是,但梦里的感觉却是熟悉的让她悸动。她又想起,毒,毒毒毒……会不会是毒……
昂利有一瞬间的懵逼:“你找他做什么?被他吓到,你还要吓回去?”
“我要再看看他,我要再看看他。”他是不是就是她一直感觉没死的二少,他是不是就是他???
昂利隐约能猜到一点,可是顾青和甄笠寒在一起,他们都在地下室,没法带她去看:“等天亮好吗?他现在不方便,你也知道,他身上的皮肤都是烂的,他有怪病不能穿衣服不能盖被子,他都是裸着睡的。”
乔琬诺好像没有坚持的理由,万一不是他,这种行为的确是不好:“行,那我在这里等,等他睡醒。”
谁能拦她,谁又拦得住她?
昂利陪她等,霍周帮她披上衣服,帮她处理脚上的伤口,再帮她消炎包扎。改变对她的看法后,他越发觉得甄笠寒是对的,她真的没有那么差劲,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她就已经能感觉到什么。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点早餐。”头一次,霍周如此温柔的待她。
乔琬诺好生的不习惯,也受宠若惊的摇头:“我不俄,有昂利陪我就行,你回去陪曼玉吧!一会儿她找不到你,又该挺个肚子出来找你。”
“出门前,我跟她说了,一会儿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吃面包,喝牛奶,行吗?”不待她回答,霍周就起身进厨房准备早餐。乔琬诺进入了万能的懵逼状态,很不可思议的问昂利:“你有没有觉得霍周变了?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还给我做早餐。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还没有醒酒?你快点掐掐我,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昂利真的掐她,掐得她痛。她知道这不是梦,也再次提出要求:“你朋友睡哪里?你能不能带我看看他其它的空房间?”
相处一段时间,她多多少少能了解他一点,他的品味,他的习惯,他的爱好……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多多少少会把这些东西带入这里……她也越想越奇怪,为什么昂利会突然出现?为什么非要买这里的房子?为什么昨晚霍周会在这里?过来帮忙过来可以,可前面的两个疑点却是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