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已铸成,命不可改。
阮宝将思绪收回,问出心底的疑惑:“蘅芜,你的荣哥儿呢?没有跟在村长身边么?”
蘅芜面上浮现一层隐忧,换上恭顺的口吻道:“道爷,这正是蘅芜想要与您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将老爷的密谋告知于您,只希望您能答应我,日后若是遇见荣哥儿,求您,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纪琛挑眉,“这么说,他眼下不在清水?”
蘅芜犹豫地张了张嘴,小声打着商量,“道爷能否先放开我?蘅芜知道你们在周围下了禁制,我逃不了的,也不想逃。”
纪琛扫了她一眼,收回踩着她的脚,林臻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蘅芜顿觉身上一松,挣扎着跪坐起来,只是双手仍被定身符绑在背后,但比起刚才一边倒的压制,已经很知足了。
“回道爷的话,荣哥儿他如今确实不在此地。不瞒您说,这槐树底下埋的,正是我们五人的尸首,而这棵槐树,也是我们当年附在山民身上,亲手栽种的。”蘅芜低声解释起来。
五百年前与今时不同,道教盛行,到处都有道士在捉鬼。他们那夜吃光了钱府里的游魂,已经引起驱魔道士的注意,便不敢再现世,而是躲在树下的棺木中,偶尔偷取路过之人的一两缕魂魄果腹。
有了阴气的滋养,槐树不到三年就已长成。村长便想了个法子,利用民间谣言,造了一个树洞,引诱更多的人前来供他们吸食。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五百年,直到几年前,有一只陌生的恶鬼经过清水,找到了他们,并对他们坦言:世上再无驱魔道士,妖魔可当道。
村长闻之大喜,兴冲冲地带领他们破土而出,那陌生的恶鬼便道这树洞是个好东西,不如留下一人继续看守,如此一来,他们仍可以通过这个绝妙的法子捕杀凡人,受益匪浅。
被留下来的,自然就是蘅芜。
村长毫无包袱地带着妻子和儿女进入清水村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家宿主,鸠占鹊巢。
近年来清水村逐渐发达,来往的游客越来越多,村长等人尝尽了甜头,胃口不知不觉越来越大,不知收敛,这才终于引起了上头的注意。
阮宝认认真真地听着,发现蘅芜讲完便住了口,不禁提醒道:“你还没说荣哥儿去哪了呢。”
蘅芜垂下头,“道爷尚未答应蘅芜的请求,放荣哥儿一条生路。”
阮宝一阵郁闷。
虽说这要求有些不知好歹了,但看蘅芜这决绝的样子,她还真是非答应不可。
纪琛见不得她皱眉,冷冷地对蘅芜竖起一根食指,不容置疑地说:“一次。”
蘅芜没反应过来,阮宝解释道:“他的意思是,可以给荣哥儿一次机会。若是荣哥儿不知悔改,我们是决不能放任他为祸人间的。”
蘅芜动了动唇,终是叹息一声,恭恭敬敬地俯下身,以额触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道爷开恩,蘅芜感激不尽。”
她还算识趣,阮宝微微点头,温言道:“你把荣哥儿的模样幻化给我看看。”
蘅芜依言抬起头,吐出一阵白烟,渐渐幻化出一个清秀少年的模样。
阮宝用心记了一下,便道:“现在你可以说了,荣哥儿为何离开了清水呢?”
“数月前,有个凡人来到此地,挖开了我们的墓穴,带走了荣哥儿的头骨,”蘅芜沉痛地闭上眼睛,“那人身上配戴了护身符,荣哥儿拿不回头骨,便一路尾随着那人走了,至今未归。”
阮宝心里一跳。
纪琛显然也想到了,握住她的手,询问地望着她。
不是的,不是他。阮宝努力回忆起金陵那只恶鬼的脸,摇了摇头。
幸好不是荣哥儿,否则她心难安。
“道爷,有何不妥?”蘅芜见她摇头,不由忐忑。
阮宝微微一笑,“没什么,想起一些事。蘅芜,这树下原本的缚灵阵,是谁布下的?”
“是当日路过此地的恶鬼布下的。他拿了一只金钵模样的法器,钵口对着槐树,蘅芜就见一道金光从中蹿出,在地上形成法阵。”
“金钵?”
“是,”蘅芜点点头,“我们鬼怪不会使用法术,那个缚灵阵像是早就画好封在钵内的,那恶鬼不过是将它释放出来罢了。”
“原来如此。”阮宝恍然大悟。
虽说确定了鬼怪不能使用咒术和法阵,算是一桩喜讯,可更大的阴影却随之笼罩下来。
若金钵是那只恶鬼偶然所得,那倒不必忧心。怕就怕,是有什么人将法器授予它,并派遣它来做这件事的。
毕竟,头骨,又是头骨,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天底下什么时候竟出了一只这样好心的恶鬼,舍得拿出自己的宝贝来学雷锋做好事?
纪琛紧了紧阮宝的手,轻轻抹开她紧皱的眉心,安抚地捏捏她的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有了幽冀队,你可以慢慢调教他们,不必太过忧心。”纪琛悄声道。
阮宝微怔,随即狂喜,“你是说,幽冀队不是临时组建的?我……我可以教他们一些东西?”
纪琛肯定地点点头,“他们都是爷爷拿着试灵石,从几万人中一个一个挑出来的,虽然不及你我,但加以训练,至少能赶上清宁。”
阮宝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可以收他们当徒弟吗?他们可以不住军营吗?能不能搬到叮当岭上来?我哥可有钱了,可以给他们建房子住的。”
她连珠炮似的频频发问,纪琛含着笑,一个一个问题回答她:“可以,可以,可以,建房子的钱不需要清宁出,不过你得先跟他商量,看看建在哪一处比较妥当。”
“嗯。”阮宝高兴得直想原地打转。
林臻在一旁默默当雕像。
给阮顾问当徒弟啊……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不用住在军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结识女性朋友的机会大了那么一点点呢?三十岁之前,应该可以娶到老婆吧?
林臻流着哈喇子,幸福地憧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