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但是她坚决不与心理医生交流,这种念头几乎成了一种执念:“大叔,既然你认为我心理有问题,我觉得我不适合做你的妻子。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也有些了解,我认为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所以呢?”吴珂成抬头紧紧盯着她。
“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吧。你不会有我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妻子,不会有总是给你制造麻烦的妻子,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之间就是为了让你避免很多麻烦,但是现在你看,有了我你的麻烦反倒不少,要是再有点精神病,不是给你们吴家丢人了。”林七说的很平静,很镇定,这本来就是她心底里的想法,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绑在一起对两人都没有好处,她想起了吴珂成卧房里的大幅海报壁画,还有那晚暧昧的电话。
林七会反对看医生本来就出乎他的意料。焦瑞松嗤笑,她怎么能把离婚说得这么平静,好像说别人的事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两秒,但是她把话说完时,他又无比清醒:“林七,你别任性了。那天的事我从未想过追究,你别担心我会对你或者对那个谁怎么样。离婚的傻话以后别再说了。”他宠腻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火气,反而盈满笑意,就像在无可奈何地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若是以前林七可能会觉得他的笑容优雅从容,有成熟男人的感性,但现在她只觉得不耐烦,一拳打在棉花上,任谁也要发火。她皱皱眉,严肃地说:“大叔,我不是开玩笑。我们离婚吧。”
她有资格提离婚?吴珂成几乎失去耐性,想到她忘了事,又勾起唇角:“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不喜欢这个医生,明天我给你换一个。”
“我自己都不在乎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找回记忆?”林七沉默半晌,问出这个问题的症结所在。
“有些事情需要在你清醒的时候解决。林七,听话,去吧。”吴珂成叹口气,直起身子,绕过桌子欲亲自送林七出去。
林七推开他的手,愠怒道:“吴珂成,我现在就很清醒!你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不尊重我,我们这么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她。
吴珂成第一次听人说他不尊重女士,他站定,好笑地问:“怎么才是尊重你呢?你的记忆不完整,我作为丈夫想办法帮助失忆的妻子找回记忆,是我不尊重你吗?”
林七哑口无言,她的记忆很完整,即使找记忆也找不回来的,反而会使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这是她永远的秘密,永远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分享的秘密。
但是吴珂成温和却咄咄逼人的口吻让她心生寒意,他大概已经发火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吧。
她口气缓和下来,这个人她得罪不起:“我会慢慢想起来的,不用心理医生的帮助。不看医生,行不行?”她仰起脸,把脸上没有完全消除的淤青给他看,带了点恳求地望着他。
吴珂成看进她的眼睛里,她真的害怕看心理医生?她柔弱无助的样子的确打动了他:“好吧,你现在的事就顺其自然吧,等你想找回来的时候,你再去看也是一样。”
林七放松地笑起来,紧攥的双手也松开了,同时,她又有些困惑,难道吴珂成真的这段时间和她有什么美妙的回忆吗?她在心里摇摇头,几次交手下来,她实在看不清吴珂成到底是不是喜欢她的了。现在想这些是多余的,还是保命要紧。这时,她压根忘了刚才要求吴珂成离婚的事。
吴珂成看她高兴的样子也微微笑了,不过,她必须要知道,拿离婚来威胁他是没用的,不然以后养成习惯可不好。
林七下楼时,正好听到史丹夫跟刚买菜回来的杨阿姨说话。
史丹夫从林七这里下不了手,见到林七的贴身管家杨阿姨,决定先从杨阿姨这里套套话,他笑问:“杨女士是吗?请允许我唤你杨,据说,你跟随吴太,是吴太目前最亲密的人。我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下面的问题,希望你的回答对吴太的恐高症、都市恐惧症以及失忆症能够有所帮助。”
听到林七有心理疾病时,杨阿姨手足无措,林七的*自然不能对别人说,但是现在的年轻人经常会有这些疾病,就像是小豆刚刚去了,就经常有心理医生给吴珂成看病一样,,思来想去,她点点头:“好,您问,只要对太太有帮助我会尽力回答您的。”
“吴太在结婚之后的那段日子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忘了哪些人,记得哪些人?”史丹夫的第一个问题。
“结婚的那天,太太确实有些不对劲,她早早就离开了……”
“杨阿姨,我今早换的衣服还没洗,你能帮我洗一下吗?”林七打断两人的谈话,她本来是想听一下林七以前的生活,史丹夫可能知道的比她还多,而史丹夫仍然纠结于她失踪这件事上,那就没必要让他们再继续交谈下去了。
杨阿姨紧张的神色一下子放松,她朝林七笑了笑,又朝史丹夫抱歉地笑了笑,快速离开客厅。
“史丹夫先生,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没有心理疾病,至于之前的什么恐高症和都市恐惧症之类的,我已经完全克服。有时候,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而人会随着时间变化,我们那里有句古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冒昧地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希望你能明白,我虽然失忆,但失忆有失忆的好处,我现在正在享受这种好处。”她悠然地穿过客厅,拉开落地窗,站在窗子前,静静地笑,心里却在大骂吴珂成和史丹夫才有见鬼的神经病。
史丹夫大惊失色:“你,你……”连敬语都忘了。
林七看看外面的高楼大厦和马路上穿梭的汽车,沙哑而愉悦地说:“那天不过是太伤心才发一通脾气,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没有对其他人有生命威胁。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情感发泄。我相信,不是每一个因伤心哭泣而失态的女人都是疯子,或者说,患上心理疾病。是吗,史丹夫先生?”
史丹夫已经镇定下来,接受林七克服恐惧症的事实。
“是的。那就恭喜吴太和吴先生了。但是……”
“你能保证我恢复记忆之后这些恐惧症不会复发吗?关于我是否需要就医的问题,我先生会跟你说明,我克服恐惧症这件事也请你转告他。史丹夫先生,我的嗓子不是很舒服,刚才医生还交代我不能多说话,您看……”
史丹夫站起身,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僵硬:“您让我吃惊,我会转告吴先生的。”
史丹夫去吴珂成书房走了好一会儿,林七松开紧握的拳头,进了最近的视听室,身子软倒在长沙发里,静静地凝视着手背上的纱布浸染成红色。如果吴珂成再要让她找回记忆,就是硬逼着她面对恐高症和所谓的都市恐惧症,他既然表现得这么关心她,那么,她就给他机会选择。
林七好半天才找到她,安慰地抚摸她的头发,她尚且不知道林七经历了怎样一场心理劫难,只感觉到她很伤心很失望,而她以为林七是为失去的记忆而伤心。
林七脑袋埋在她怀里,心里一阵阵发寒,她一时的失误竟然引出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她措手不及。她没想到的是,人竟然有这么多心理上的毛病,那么,她的神经应该比一般人脆弱,接受打击的能力上也欠缺得多,最后走到神经崩溃的地步也有她自身的原因吧?
而吴珂成的心思她更加琢磨不出,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吴珂成还不离婚到底于他有什么好处呢?她总觉得不安,却找不到问题所在。
杨阿姨心疼地问道:“太太,您真的有心理疾病了吗?”
“杨阿姨,我不是没忘记你吗?你担心什么!”林七勉强打起精神,也许可以从杨阿姨这里下手,“杨阿姨,我现在自己都想通了,我能克服的,只是你也知道大叔他……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以前大叔的生活?”
杨阿姨听到林七说“大叔”,脸上有了笑意,目光放远,回忆了以前的生活,有小豆的时候,两家人相处的甚是愉悦,那样的日子只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有多美好,但是自从小豆没了,却发现那些日子干燥无味,似乎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生活,吴珂成整日颓废,云舒也是三天两头的看病。
而现在的吴珂成性子活泼得多,脸上丰富的表情表示他的心情不再是一滩死水,所以那样的日子还要告诉林七吗?
林七见她犹豫不决,微皱眉头,可怜兮兮地轻声道:“杨阿姨,大叔的以前我知之甚少,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豪门生活似乎也不属于我,你能想象一个人走不进那个人心里的那种恐慌吗?”
杨阿姨心脏一震,对她更加心疼几分:“我反而觉得太太现在有先生疼才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