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郁静养一夜,但觉神清气爽,萧若水见他脸色红润,也甚放心。两人天一亮便向五里镇出发,只行得半个多时辰,独孤郁只觉身上衣服太过脏臭,不好意思,便换了套衣服。萧若水见他换了衣服,更生英俊,脸生红晕,两人聊了几句,就赶到了黑鳞鲛人所在之处。
门口看守之人识得萧若水,也不进去通报,便放他们进去了。两人走进去,见一人身着黑衣,胡须长逾半尺,右手拿着一个拂尘,那自是黑鳞鲛人了。
黑鳞鲛人见到萧若水,哼了一声,说道:“我念在你和你哥哥曾经帮过我不少忙,我也不与你们计较背叛师门这件事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而那黑鳞鲛人说不再计较,自是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徒弟,萧若水心中不禁有气,却又不便发作,便说道:“道长,这位少侠中了和我一样的毒,我想你应该已有解毒之法了罢。”
黑鳞鲛人摇了摇头,说道:“唐门之毒甚是奇特,我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独孤郁和萧若水互相看了看,不禁黯然。黑鳞鲛人看了他们两眼,续道:“不过我倒有缓解症状之法。”
萧若水急忙问道:“是什么?”黑鳞鲛人冷然道:“若水,你应该知道我的‘三不’的。”独孤郁问道:“什么三不?”黑鳞鲛人道:“一不伤手无寸铁之人,二不赚来历不明之钱,三不做毫无利益之事。”
独孤郁笑道:“那你想要怎样的利益?”黑鳞鲛人也笑道:“若是你们来早一天,我还可以让你们帮我去抓蛇,但是今天已经没有必要了。”独孤郁正待要问,却听得一人从外跑进来,那人急忙跪下,说道:“师父,不好了。”黑鳞鲛人急忙问道:“怎么了?”
那人喘了两下,说道:“红尾金蟾蛇死了,蛇头被砍掉了,身子被烧光了,蛇胆也被人取走了。”黑鳞鲛人忙道:“那金丹呢?”那人答道:“金丹也是不见了踪影。”黑鳞鲛人大怒,一掌将他拍了出去,众人见此,都是沉默不语。独孤郁心想:原来那金丹是他的。
黑鳞鲛人沉默片许,说道:“你们走罢。”萧若水说道:“可是独孤大哥的毒怎么办啊?道长求求你了。我们可以……可以帮你抓蛇。”黑鳞鲛人恨恨地说道:“这红尾金蟾蛇岂是这么容易抓到的?我花了两年的时光才找到这蛇在哪里,花了两年时光制作丹药,花了三年才将它引来。”独孤郁问道:“何不在找到之处便将它擒住,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它引来?”
黑鳞鲛人说道:“蛇洞又不止一个,而红尾金蟾蛇又是特别的狡猾,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独孤郁心下歉然,正要说出是自己吃了蛇胆之时,萧若水急忙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萧若水问道:“那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交换的事吗?”
黑鳞鲛人眼珠骨碌一转,笑道:“你们帮我找到那个吃了蛇胆的人。”独孤郁笑道:“找到了又如何?”黑鳞鲛人说道:“那他的皮肉定可入药。”虽然他只是平淡的说了寥寥几个字,但独孤郁和萧若水听后都是全身打了个战。
独孤郁笑道:“可是谁吃了蛇胆,我们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黑鳞鲛人笑道:“那自然是你吃的。”独孤郁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何以见得?”黑鳞鲛人笑道:“你右臂上渗透出来的血渍很明显便是给蛇咬的。”
独孤郁道:“被蛇咬过又怎么了?”黑鳞鲛人不答,用手抓起了他右手,将衣袖捋了起来,说道:“看这伤口,微泛金光,只有红尾金蟾蛇咬出来的伤口才会是这样的。”独孤郁知道已无法开脱,只有一战。
于是双手一摊,说道:“只可惜我手无寸铁,不然方可一战。”黑鳞鲛人笑道:“不错,我不伤手无寸铁之人,不代表我的徒儿们不伤。”话毕,众人将独孤郁围了起来,萧若水想上前帮忙,独孤郁笑道:“他们对未吃蛇胆之人不感兴趣,你别进来了。”
独孤郁心想自己病根未除,实是不愿与众人为敌。正在想着脱身之法,却听得东北角上一人说道:“卓不凡,当日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众人虽吵,但还是无法掩盖住他说话之声。
独孤郁往东北角望去,只见那人身材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好像风一吹便倒了,而右袖空空荡荡,竟是没有右臂。卓不凡脸色大变,随即哼了一声,晃手说道:“什么事都可以妥协,这件事不可以。”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那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抢在了卓不凡的身前,他也不惊慌,以拂尘击出。黑鳞鲛人卓不凡的拂尘乃是天下一绝,死在他拂尘功夫底下的人着实不少。
那人见来势凌厉,也不躲闪,将右袖挥了出去,与拂尘缠在了一起,两人内力一交,拂尘断了一截,拂尘丝飘飘散散的落了一地。那人咦了一声,说道:“数日不见,内力又精进了不少。”卓不凡也不回答,一手支出,拂尘丝如针一般的洒落开来,那人左掌一拍,丝霎时之间散落凋零,甚是好看。
卓不凡拂尘一甩,左掌挥出,分击那人左右两胁,那人左掌一出,登时压的卓不凡喘不过气,那人哈哈大笑,收手说道:“小兄弟,小姑娘,我们走罢。”独孤郁见他招式精妙,内功深厚,实是想不到他是何人,也猜不透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留在这铁定是不能活命的,只能走一着是一着,于是携着萧若水跟着那人离开了。
二人随着他走了近乎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一个山洞。独孤郁拱手作揖,说道:“多谢前辈相救。”那人笑道:“你去找那卓不凡作甚?他可不是好人。”萧若水道:“独孤大哥身上有毒,希望能求得灵丹妙药。”那人哈哈大笑道:“那人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我来替你看看。”
说着伸手搭脉,独孤郁知他想试试自己武功,手腕一翻,推掌而出,那人也是手腕一翻,仍是搭在独孤郁手上,然后他诧异道:“小兄弟,你脉象正常,决计不像中毒的样子。”独孤郁急忙运气,只觉畅通无阻,不禁感到诧异。
其实,那红尾金蟾蛇的蛇毒以毒攻毒,竟是解了九阳五毒丸的毒,而那蛇胆和金丹混在一起服用,更有了百毒不侵的效果,是以现在任何毒物对独孤郁都不起作用。
三人不明其理,独孤郁便问道:“不知前辈何人?”那人笑道:“不要老是前辈前辈的,我叫程空,你叫我一声程大哥也就是了。”独孤郁向来不拘小节,于是叫他“程大哥”,而萧若水仍是叫他“程前辈”。
独孤郁问道:“程大哥你是怎么认识那黑鳞鲛人的?”程空笑道:“数年前,他曾与我作对,与我比武大伤,我只要求他答应我不再作恶多端,所以我放了他一条生路。”
过得片刻,洞外传来声音:“爹,我回来啦。”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明眸皓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而声音更是甜美细腻。她见有两个人,便问道:“爹,他们是谁?”独孤郁便道:“在下独孤郁。”萧若水笑道:“我叫萧若水。”那女子笑了笑,喜道:“我叫程若兰。”她转过头来,对程空说:“爹,我已经买好小菜和酒了。”
程空说道:“现在又多了两人,你再去买些过来。”程若兰答应了,萧若水便说道:“我随你一起去。”两人高高兴兴的走了出去。程空问道:“独孤小兄弟,不知道你这阴阳双并掌从哪学来的?”
独孤郁大吃一惊,知道刚刚只过了一招便给他识破了,便如实将如何到孤岛遇到一老者,如何学得的告诉了程空,程空低头沉思道:“不知这老者作何模样?”独孤郁道:“他长发长须,所以我也没看清楚过。”程空摇了摇头,便说道:“这阴阳双并掌的内功心法可化解他人内力,引以为用,乃是一绝,没想到你只学了总诀和招式。”
独孤郁这才恍然大悟,那时与薛文德对招时运起莫名其妙的内力,近日内力又变强了不少,想来虽没学全内功,却仍是尽可受用,不由地更是感谢那名老者,但想起无法再知道那老者的名字,也不由地黯然。
独孤郁沉吟一会儿,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位前辈临死之前曾大喊一个名字,叫做颖儿。”程空一怔,眼含泪光,大声说道:“果真是他,果真是他。”独孤郁见他认识那前辈,于是急忙询问,程空便将向赢天三十六年前身为魔教教主叱咤风云的事告诉了他。
独孤郁不禁沉默,心想:师父总说名门正派与魔教邪徒水火不容,说他们乃是不知好歹之士,可到头来救了我的竟是邪派的首领,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却也是无从说起了。
过得小半个时辰,萧若水和程若兰都回来了,四人饮酒坐谈,也甚是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