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校学生南时雨、丘乐比、安桃子上课时间在校园内斗殴,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学校管理制度,影响了学校声誉,也在全校造成了恶劣影响。现经研究决定,给予南时雨、丘乐比、安桃子通报批评一次,以观后效。希望其他同学能引以为戒,认真学习,严格遵守学校各项规章制度……”
我坐在位子上,苦着脸听校园广播第无数次播放我们三个的通报批评,也再一次接受全班同学的注目礼。
现在全班女生都不跟我讲话了,男生则一反常态,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饶有兴致地从头到脚打量我。
我上个洗手间或者去趟小卖部,所过之处尽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当我忍不住回头瞪视后方,视野里,大家却或在讨论功课,或在研究明星。
我转过身,背后依旧是一片不怀好意的目光。
“长得这么平凡,还是猪排店店主的女儿,身上一股怪味。”
“看起来那么不起眼的女生,居然让山奈学院三大帅哥中的两个为她决斗,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招数。”
“听说前两天为了追她,南时雨大人故意表现得十分粗俗,吃她做的猪排饭便当,气跑了前女友可丽儿,可丽儿才会因此跟西泽尔大人在一起!”
“嗯,表面上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背地里却这么阴险!我们的阳光小王子丘乐比同学根本就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可怜,为了这么一个女生被通报批评,南大人的履历表被抹上了污点!”
“还好丘乐比同学的爸爸妈妈在国外工作,应该会稍微好一点……南大人就可怜了……都是那个女生不好……”
“一天到晚只穿校服裙和这么难看的男式衬衣!哪里来的土包子啊!”
“好可怜呢,今天南大人的额头上还有丘乐比同学的膝盖上全都贴着创可贴,其他地方也擦伤了。要是就因为她这样一个丑女,害得两位大帅哥都破相了,她要怎么才能赔得起啊!”
喂!我全都听得见!你们就不能稍微小声一点吗?
我额角青筋直冒,手里的笔几乎被我折断。就因为这则通报批评,我的名字成为了山奈学院最热门的搜索词。我想解释都没有机会——一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二是……
出事后的第一天,我带了猪排饭当午餐,并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午休铃响起后立马开吃,以避免某种不必要的损失。
然而,南时雨那家伙几秒钟后就硬生生闯进了我所在的9班教室,如饿虎扑食般抢走了我已经吃了几口的便当,在半分钟内把整个便当消灭干净。
在那期间,粉丝不断发出的尖叫声都未能将这家伙从狼吞虎咽的状态中唤醒。
然而把最后一口沾染酱汁的饭咽下后,南时雨反应过来。
就跟之前的情况一样,他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吃到很难吃的东西”的表情,甚至夸张地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才装模作样地掏出口袋里的真丝手绢擦了擦嘴。
接下来,南时雨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理了理自己涂满发油的头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然后吐出让我几乎当场把便当盒砸向他的话:“宝贝,你总是那样,坚持要我吃你做的东西。我不忍拒绝心爱的宝贝的愿望,只能牺牲自己,满足你的心愿。”
然后他来了一个夸张的360度转身,把一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玫瑰花直指向我:“吾爱,虽然你做的东西是那样拉低我的品位,是那样没有内涵与修养,但为了你,我愿意成为被泥土污染的白天鹅,愿意和你一起在泥泞中感受幸福。”
他夸张地把双手叠放在胸前,脸扭向一边,做出一种为爱痴狂的文艺青年的样子。
而他身后的小弟更是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摄影灯,将光线投射在南时雨身上。
那家伙还不满足,再一捋自己的头发,举起右手指向我:“吾爱,我永远不会对你说出真话来打击你,只愿你美丽的眼眸一直追随着我,不要放弃。”
南时雨那高挑的身材、俊美如神祇的容颜以及深情的眼神,让在场的所有女生都不禁面露红霞,将手紧紧捂在了胸口。而站在靠讲台最近位置的那个满脸雀斑的女生,则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冲击,直接晕过去了。
我也想晕过去!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南时雨那形式诡异、内容离谱的表白掉了一地!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人品和节操也因为那家伙全没了!
我很确定,那家伙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吃猪排饭的丑态,才故意拿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充当烟雾弹。
为了给自己的原形毕露找借口,他居然这样侮辱我的清白和我的厨艺。这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真是受不了了!
那家伙有这种演技干吗不去演话剧,光顾着来迫害我这种无辜少女!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才没有要你吃我做的东西……”
我刚想不顾一切说明真相,突然,一排女生齐齐跑出来,挡在我和南时雨中间,她们每个人的右手臂上都系着象征南时雨粉丝团“南瓜”的橘黄色丝带。
“安桃子,你别太过分,南同学已经这么低三下四来讨好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过是个小吃店店主的女儿,就因为南大人喜欢你,居然这么蹬鼻子上脸!”
“你知道我宁愿一周不吃饭换南大人尝我的便当吗?”
“你好过分!本来一直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偷偷追求南大人不说,现在居然还想摆谱给他难堪!你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谁不知道南大人非欧洲新鲜鹅肝、日本北海道和牛不吃,私底下求着南大人吃你的东西,现在又不承认,是想给自家那个小破店做广告吗?”
……
“喂,你们别欺人太甚!”
我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真是太欺负人了。我被这帮“南瓜”说得怒从心起,正想绕过那群花痴直接把罪魁祸首揍一顿,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先一步从靠走廊的窗口跃进来,一脚踹在那个装模作样、闻玫瑰、摆姿势的白痴身上。
“桃子,这个白痴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抱歉,我来迟了一步!他有没有随便牵你的手,摸你的肩,或者……啊啊啊……你这个浑蛋,果然又抢我的便当吃!”
在众多女生发出的花痴般的叹息声中,阳光小王子丘乐比闪亮登场。当然,如果他在看到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后没有凄惨地叫出声来,他的形象大概会更加高大吧……
我再次抚额。
比遇到一个白痴还要麻烦的情况,就是现场出现了两个白痴。
“谁说这是你的便当啊?明明是她给我做的!”
“喂,明明是你硬抢的!桃子一向只做饭给我吃!”
“你少胡说了,桃子是我的爱人!”
……
看得出来,丘乐比也很想学习南时雨那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过他毕竟脸皮薄一些,只能强调其他东西:“你根本就不了解桃子,怎么可能是她的爱人?你知道她的脖子上有块胎记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脖子靠近左肩的地方,那里确实有块红色的胎记,但是……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丘乐比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震惊地看着丘乐比,完全呆住了。
我的这个动作大概刺激到了南时雨,他也强硬地反击:“你知道她晚上穿的睡衣是蓝色格子的吗?本少爷不仅见过还碰过!”
我的脸瞬间就黑了。
可恶,这个家伙把我的清白当成了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话超级容易让人想歪啊!
我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到丘乐比更大声地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她每个月来‘大姨妈’的时间都是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从来没有变过?”
轰隆——
无声的炸雷瞬间在所有人的头上炸开了。
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这个家伙,他竟然说出了这种……这种话!
南时雨显然也惊呆了,他像木头一样僵立在那里,张口结舌地看看丘乐比,又看看我,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丘乐比得意扬扬地双手叉腰,环视着周围。在对上我的视线之后,他竟然还对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在我动手揍人之前,南时雨已经直接把手上的玫瑰花扔在了丘乐比的头上。
丘乐比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喂!你们还在通报批评期!”眼看这两个家伙又要打架,我不得不开口喊道。
如果真的打起来,估计这倒霉事情又要牵连到我,所以我不得不出面制止。
然而,我的话音刚落,教室门就被推开了。一群女生推开门旁呆若木鸡的胖男生,从门外蜂拥而入。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成熟,不是烫了头发,就是化了淡妆,不然就是穿着改短的制服短裙,很明显是山奈学院高年级的学姐,而且看系在腰间的彩带,她们还是学校啦啦队的成员。
她们一一和丘乐比打着招呼,显得十分熟稔。站在最前面的女生甚至飞了一个吻给丘乐比,被丘乐比脸色铁青地躲过。
这又是什么状况?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美女姐姐毫不客气地推了“南瓜”中一个女生一下:“让你欺负我们的阳光小王子!”
就像是一滴水掉入了沸腾的油锅,女生们的战争瞬间爆发。
看着面前互相扯头发、抓衣服的女生们,我满头冷汗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而造成眼前这一幕的始作俑者——南时雨和丘乐比则躲在了我身后,显然他们也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粉丝的暴力行径。他们一边躲一边像小狗小猫打架一样互相推推搡搡,骂骂咧咧,让我头上青筋直冒。
可恶,好想打人。
可是我不敢……
我瞟了瞟那群目光凶狠、脸色狰狞的女生,第一次诚挚地感谢老天爷赐予我的淡薄存在感。如果现在我真的在这群失去理智的女生面前教训丘乐比和南时雨,恐怕我会被她们扔臭鸡蛋呢。
想到这里,就算内心再不愿意,我也只能充当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给南时雨和丘乐比打掩护。
这场闹剧在午休结束铃响起时终于告一段落。
南时雨和丘乐比两人在各自粉丝的支持下,达成了一个和平共处条约:我每天带三个猪排饭便当,除了我自己的那个外,另外两个便当必须完全一样,分别由南时雨和丘乐比在午饭时间领取。
二人郑重其事地签署了所谓的“南丘条约”,而我这位真正的当事人则从头到尾没有机会发表任何意见。
自此,我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危机。多带两份便当是没什么,大不了多为“安记”解决两份剩菜,问题是那两个家伙总是进一步挑战我的底线。
比如今天。
“桃子宝贝,今天也是我最心爱的超超超级大猪排饭吗?”
9班教室门口一阵喧哗,我还来不及把自己的脸埋进臂弯扮演鸵鸟,我眼中的超级白痴一号、其他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南时雨就大驾光临了。
大概是把这场闹剧作为施展他舞台剧天分的又一平台,南时雨每天都会以不同的服装、造型登场,前天是插着白玫瑰的斜纹西装,昨天是夏威夷风格的大红大绿衬衣,今天则是镶嵌着蕾丝花边的欧式套装。他的两个超大块头小弟也连带着变装,走在路上吸引目光无数,霎时超越“山奈学院校门拥堵事件”,成为山奈学院的第一热门话题。这也意味着南时雨最近在学校里必须准备两套衣服——因为“午餐亮相”和“清晨校门亮相”的造型是绝对不能一样的。
他在两份便当中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份,正要开吃,跑得气喘吁吁的笨蛋二号丘乐比也大驾光临,身后则毫无意外地跟着啦啦队的一群美女。他一边断断续续地发着牢骚“我每天都要跑两层楼,这压根就是不公平竞争”,一边委屈地拿起剩下的那份便当走向南时雨。
所有的“南瓜”顿时都向前一步,严阵以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丘乐比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三角尺,在自己的猪排上比画了一下,又在南时雨的猪排上比画了一下,马上委屈地转向我,并露出他惯常的无辜眼神:“桃子,我的猪排比那个浑蛋的短两厘米,你不能这么偏心!我要分一点你的猪排!”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时雨立刻就从猪排饭里抬起头站了起来。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神经全都紧绷起来。
这两个人该不会又打起来吧?
就在我心急如焚,以为这两个家伙又要开战的时候,南时雨竟然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尺子,小心翼翼地量了量自己的猪排,又量了量丘乐比的猪排,然后向我伸出了手:“宝贝,我的猪排比那个家伙的要薄五毫米,应该得到补偿的是我才对!”
“喂喂喂,你这个白痴少爷胡说什么!”
丘乐比挺身上前,身后的啦啦队员也气势如虹地亮出自己的紧身衣支援。
“你才是伪君子,顶着这么天真的模样,私底下却和啦啦队关系这么好!桃子,你千万别被这小子骗了!”
南时雨话音刚落,身后一排系着橘黄色丝带的“南瓜”就走上前,和丘乐比的啦啦队粉丝们对峙起来。
“哼,白痴少爷每天穿着这么花哨的衣服,压根就没有资格说我!”
“表里不一的小骗子,别每天过来和我抢猪排饭!”
“你有胆就再说一次!”
“只有脸蛋的小骗子!”
……
我默默地扫视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看着窗外放空大脑。
前两天,我还会劝两个人一下,但是经过了一天三次、每次几个小时的“折磨”,我已经只能放任两个白痴自己闹去了。
反正,就算劝,到最后这两个人还是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互相争斗的。
我淡定地扒完了自己的午饭,在场面再次变得鸡飞狗跳之前跑出了教室。
好在那两个白痴还在为“谁的猪排大”这个问题争论,压根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好累……”
我揉着涨痛的脑袋,明明都已经跑出这么远了,为什么现在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呢?
我愁眉苦脸地叹着气,苦恼地顺着山奈学院的小径慢慢走着。
我不想回到教室,也不想在校园里逗留,因为我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我肯定又会被人指指点点。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来到了被称为“禁林”的东边小树林中。
此处之所以被称为“禁林”,是因为在山奈学院盛传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中,这里可是有鬼魂游荡的。
当然了,我并不相信这种怪谈,不过“禁林”因为年深日久鲜有人涉足,树木枝叶特别繁茂,遮天蔽日,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是对于正在气头上的我来说,这里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因为我正想找个可以避开无关人等的僻静地方安静一下,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却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不会吧……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慢慢地,慢慢地,我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
可丽儿从树后走了出来。
在丘乐比用魔法把她牵涉到事件里之前,我和可丽儿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诚然我经常在礼堂发言、学生代表领奖等场合见到这位校园公主,但我从来没有机会和可丽儿成为朋友,更不用说成为敌人了。
然而现在,可丽儿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我的面前,樱花般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平时很妩媚的大眼睛也向上斜吊着,露出一股凶煞之气。
“安桃子!”她毫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我觉得莫名其妙,愣愣地说:“你干吗跟在我后面?”
可丽儿眯了眯眼睛,突然冲了过来,捏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你是施展了什么诡计让南时雨和丘乐比迷上你的?”
“好痛……”
我叫了一声,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可丽儿的“魔爪”。
“你干吗问这个?我根本就没有……”没有料到可丽儿是过来质问这件事情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乱七八糟的缘由。
一开始,我以为南时雨和可丽儿是男女朋友关系,可丽儿在乎我和南时雨走得近还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个说法已经被丘乐比解释清楚了。
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可丽儿这么关心这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可丽儿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随即从粗大的阔叶树后面陆续走出七八个看起来就很凶的女生。她们手里拿着拖把、扫帚,都盯着我阴笑起来。
就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群女生拿着清洁工具可不是来打扫卫生的——她们是来教训我的。
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可丽儿双臂环胸,像是在欣赏我害怕的表情。
“作为一个破烂猪排店店主的女儿,你应该很清楚山奈学院的第一女王是谁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我在学校里的权威和影响力呢。”可丽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吓呆的我,又轻蔑地笑了。
“前两天就想提醒你,到底谁才是山奈学院最出风头的女生,可惜都被南时雨那家伙破坏了。周一的午休课想用校园广播把你叫到体育馆后面,可南时雨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假借他老爸,也就是山奈学院名誉董事长的名义,用广播放了一个中午的新闻,害得我的人完全没有机会插播通知。前天,我想下课后在校门口拦住你,不过南时雨带着他那两个像球一样的跟班,一直围在你身边,跟你回到那家破烂猪排店。本来我还想设计把他调开,结果那个丘乐比后来也跟了上来,我又没了机会。”
我茫然地看着她,压根不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校园广播那件事情我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如果说我对这周的校园广播有任何印象的话,那一定是几乎24小时连播的通报批评。
我眨眨眼睛,痛苦地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
放学后南时雨缠着我去猪排店的事情倒是真的,当时他突然在校门口出现,说要视察一下“安记”,看他每天午餐的食材新鲜与否。挨了我几下打之后,他仍不屈不挠地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后来被放学路过的丘乐比看见,那个笨蛋也吵吵嚷嚷着要加入。不过我记得南时雨那天并没能顺利跟我到家,半路就被管家硬塞到加长奔驰里呼啸而去了,留下一脸黑线的我和丘乐比。
“我还试过午餐时间把你约出来,可惜我留在你班上的眼线说,南时雨和丘乐比每天都会跑过去闹一中午,总也没有机会。那家伙甚至还不顾青梅竹马的情分,派他一个傻不拉几的小弟过来警告我,叫我别对你动手。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等了一个星期,我还是等到你了,而且还是在这么隐蔽的闹鬼的‘禁林’里。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怪不得任何人。”
听到可丽儿得意扬扬的话,我忍不住有些害怕,心跳也加快了,而另一方面,我的心情却变得好奇怪。
莫非,我错怪南时雨了?
我回想着那个笨蛋的举动,虽然到目前为止,我都只觉得他既华而不实又以自我为中心,但如果可丽儿说的是真的,那他真的为我挡掉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呢——虽然方式绝对谈不上有多能让人接受。
“你居然还敢发呆!”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配合地在威胁面前跪地求饶,可丽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上前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
手好痛!
我低呼一声,抬起手一看,发现手掌已经被地上的小石头割破了。
可是现在我可顾不上手上的伤口。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没法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和立场的……”
可丽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水彩笔,兴奋地将笔尖轻轻搁在了我的外套上。我紧紧盯住可丽儿手中的水彩笔,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不是喜欢切猪肉吗?我也让你感受一下这种被蹂躏的感觉……”
可丽儿的表情反而变得柔和起来。单看她的表情,别人会以为这只是一场贵族小姐的下午茶而已。
而我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真正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含义。我想叫,但可丽儿那可怕的表情和现场的阵势,让我的声音堵在喉咙里,一点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我的四肢被那几个女生牢牢地按在了泥地上。
“你别想得到自己没有资格得到的东西。我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可丽儿轻笑了一下,水彩笔在我的衣服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我觉得屈辱极了,可丽儿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币塞给一旁等待指令的跟班,并做了一个手势,就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旁观起来。
得到指令的跟班纷纷向我靠拢过来。除了两个人按住不住挣扎的我,其他人纷纷依葫芦画瓢,用各色水彩笔在我的衬衣、校服裙、袜子上乱画起来,甚至我唯一一双正式的皮鞋也没有幸免于难……
我无法抑制地啜泣起来。
“不要这样,救命……”
尽管是单亲家庭,但一直浸润在父亲和街坊关爱之下的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
我以为南时雨的胡搅蛮缠和丘乐比的无事生非已经是我这辈子碰上的最倒霉的事情了,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屈辱极了,一边哭泣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丽儿愉悦地欣赏着我痛苦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又走过来单手扯起我的头发,迫使我仰脸朝向她:“下次靠近南时雨之前,一定要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否则有你好看!”
眼泪不断往外流,模糊了视线,我因为过度屈辱无法出声。
可丽儿更加得意起来,双手叉腰尖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跟班见状也不怀好意地附和。
好难过,好痛苦……
我看着可丽儿,觉得气愤和屈辱就像烈火一样燃烧着我的心,眼泪也流得更汹涌了。
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嘎吱嘎吱踩在干枯树枝上的声音,然后像泉水般清澈却不带感情的男声响起:“什么人在那里?”
可丽儿前一刻还在狞笑,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竟然像是吓了一跳,露出了难以置信又无比惊慌的神色。她低低叫了句:“他,他怎么在这里?”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只见她忽然用手遮着脸,一把扯过一个跟班挡在自己的前面,然后就像是被狗咬了屁股一样,急急忙忙地往“禁林”外面冲去。
我则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是你啊。”脚步声终于在身边停下,声音的主人再次毫无感情地说,“太讨厌了,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睡个午觉都不行。”
我觉得这个无情的声音有点耳熟,抬起头来,透过迷蒙的泪眼向上望去:一个冷峻的黑发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他的个子很高,比丘乐比那个篮球健将还要高一点,穿着合身的校服。五官与南时雨有点相似,但更加深邃冷峻。鼻子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银色无框眼镜,让他显得很有书卷气。
这不正是山奈学院的传奇人物、学生会主席、第一名的保持者、可丽儿的现任男友……
“西泽尔!”
西泽尔挑了挑眉,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他抓了下头发,打了个哈欠,就想迈步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的手竟然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西裤。
“我……帮我……叫……叫人过来……可不可以……”我哽咽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喂,我可不是南时雨那个笨蛋啊!”
被牵制住无法离开的西泽尔,不耐烦地望着我,毫不掩饰嫌弃的神情。
我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除了南时雨和丘乐比那两个自作主张纠缠我的家伙,我从来没有和其他男生有过近距离接触。
可是……眼下我衣衫不整,确实也没有办法回去,西泽尔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么想着,我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揪住了西泽尔的裤子。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屈辱,低下头说:“因为是可丽儿……可丽儿……你的女朋友做的,所以你要把外套借给我,否则我没有办法回教室……”
说完这句话,我连看都不敢看西泽尔,只能咬着嘴唇,默默低下头去。
等了几秒钟,我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心里有些失望。
然而下一刻,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我吓了一跳。
西泽尔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制服外套、衬衣都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背心。
然后,他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我手里一塞。
我呆呆地望着他,完全愣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指了指自己的西裤:“这个也要吗?”
总算回过神来的我赶紧摇头。
开玩笑,我只是想要一件外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男生半裸的身体,冲击力真的好大。
西泽尔立刻露出一副“麻烦事总算解决了”的表情,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我慢慢穿上了西泽尔的衣服,宽大的外套遮住了被画花的衬衣和校服裙,让我觉得没那么难为情了。
望了望西泽尔离去的方向,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并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冷漠啊……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校园里,努力避开其他人,小心地用双手把宽大的制服拢住,迅速地往教室方向跑。
我在教室窗口处草草看了看,发现大多数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整个教室里只有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午睡,我稍微放心了,偷偷摸摸地推开教室后门,想溜进去。
然而我刚踏入教室,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大喊——
“桃子!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南时雨和丘乐比的脸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就像是没电的机器人一样,瞬间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神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简直想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为什么这两个家伙竟然会守在后门等着我啊?
这下好了,我想低调地溜回自己座位的计划彻底破灭,因为南时雨这个时候已经抓起我身上的男式外套,眼里迸射出火星,气呼呼地问道:“这件衣服到底是谁的?你刚刚到底和谁在一起?”
他这么一嚷嚷,那几个睡午觉的同学全都醒了过来,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我,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拜这个白痴所赐,我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桃子……”连丘乐比也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
我低着头,沉默地抿着嘴。
我一点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描述自己是如何被几个小太妹欺负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南时雨和丘乐比完全不懂我的心思,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个水落石出。
现在的我仍然后怕不已,压根禁不住他们这样反复折腾。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被水彩笔画花衣服时的屈辱,以及这件事情的因果缘由,我的眼皮就忍不住狠狠跳动起来。我本来平静的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两个笨蛋!
刚才出事时,他们两个没有出现,现在我好不容易脱险回来想安安静静地待着,这两个家伙却冲出来拼命追问衣服是谁的——拜托,就算他们一个要回天上,一个的老爸是学校董事长,可我只是猪排店小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安桃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发现自己的胡搅蛮缠没有起作用,南时雨开始发飙。
“桃子……你到底有没有被谁欺负……告诉我好不好!”这是再次无耻地摆出无辜表情的丘乐比。
“啊啊啊……求求你们别来烦我了!”我终于在两人的骚扰下完全崩溃。
“咚!”
我挥拳打向南时雨,几秒钟后,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包。
“啪!”
丘乐比也没能幸免。
在这两个白痴反应过来之前,我拎起自己的书包,喊了一句“对不起,身体不适,我要请假”,就迅速夺门而出。
在天堂的妈妈,我今天又被那两个白痴搞得当场发飙了。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