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渐渐地暗了下来,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我想到袁潇之前不让我说话,她一定是知道我们身后有东西的。这丫头究竟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一味地听她的呢?
还有那个超过我的鬼魂,它会不会对苏浩做同样的事情,继而取代它的位置。接下来是否还要对唐三彩下手,彻底破坏我们的队形。
这个时候,我的眼前一亮,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到了前方。随即被一阵鬼哭狼嚎刺的脑瓜生疼。然后是那团企图取代我的鬼魂,它此时通体发出绿光,越来越虚无缥缈,直至完全透明。随着它的消失,一切都安静下来。
东方泛浅,夜阑风静。
原来我们早已走出地下采石场,处在乱石纵横的燕子沟中。远远望去,小镇的轮廓依稀可辨。
我看到唐三彩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苏浩横七竖八的,趴在结了白霜的草丛里。
此时大概凌晨三点钟的样子,寂静的冬季凌晨没有一丝风。唐三彩跳了一阵便安稳下来,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袁潇大概是完成她的画地为牢去了吧。我没有看到她,只看见苏浩身后的草叶不停地颤动。
唐三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发梢都没动。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有那么帅吗?”苏浩一骨碌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折腾了大半夜,我几乎都要把这个草包彻底忘掉了。没想到它耐心极好,矢志不渝的在这里等着我们。
“小弟弟,乖,不要害怕。到姐姐这里来。”唐三彩向苏浩招着手,自己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她这个做法,反而使得苏浩一头雾水,人都蒙圈了,瞅她的眼神跟看到了精神病似的。
草叶不断哆嗦着,已经长成一棵小树的样子。尖削的鬼脸差就要伸到苏浩的脑袋上。
我站的位置离他很近,纠结着伸出手去拉住他。苏浩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拽站了起来,我踉跄一步,勉强保持住平衡。
“快跑啊!”
唐三彩大叫一声,我推了推苏浩,几个人向着阳坪岗的方向狂奔。身后窸窸窣窣,宛如风拂杨柳。
我们的速度远没有草包的快,几步之后,一条条利剑般的叶子便从脑袋上方垂了下来。
情急之下,我脱下外面的军大衣,衣服刚一离身就被卷去。嘁哩咔啦一阵乱响,被绞的稀碎的棉絮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下大雪似的。
有一大片落到我的眼前,我伸手一抓,丝丝缕缕的,暗灰色中透着紫红。竟然给我穿的是黑心棉,回头碰见看我怎么找他算账。。
军大衣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尸魅只是略顿了一下,立刻便卷土重来。我果断踹了苏浩一脚,他倒地之后滚出去三米多远。
我想要躲开,时间已经不允许了,脚下一个磕绊,扑倒在乱石滩上。千万条草叶瞬间刺透薄薄的羽绒服,冰凉尖锐抵在皮肤上。
我想我完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万箭齐发扎下来都能疼死我。这回送葬的真的要变成陪葬的了。
要是能逃过这一劫,我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
万分危急的关头,一道银光擦着我的耳边飞过,绚烂灼目,疾劲如风。头发都被削掉了好几根。
要被扎成筛子的感觉瞬间消失,回头看去,之前还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草包浑身起火,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黑色,直冲云霄。
满天的羽绒从我的衣服里钻出来,翩然飞舞。一接近火焰便化为飞灰,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退后几步,感觉浑身发冷。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布,到处都是细小的口子,寒冬的冷空气无孔不入,才不会跟我客气。
约摸一首歌的时间,聚魂草燃尽,火焰熄灭。那张被熏的花里胡哨面具从高空跌落,空气穿过它上面的孔洞,发出悠长的哨音,几秒钟之后,它便撞上地面的岩石,化成齑粉。
“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们还跑什么跑,直接解决掉完事。这么心慈手软,姑奶奶差点被你害死。瞧这一通折腾的……”
唐三彩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袁潇干净利落的将飞回的金刚杵错成两片,一左一右的收进袖子里。
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对付这种鬼物还讲什么人道主义。要是我有那能力,绝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它,若不是刚才情非得已,才不会让它飞灰烟灭。”
“有事问它?你疯了吧。要是这个东西也有办法交流,姑奶**割下来给你。”
唐三彩腾的跳起来,看架势就要撸袖子理论。
袁潇并不跟她争辩,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手指摸了下耳朵,又指尖一转,指向前方。
唐三彩安静下来,侧着脑袋听了一阵,低声道:“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听到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声音间隔时长时短,很不均匀。乱石嵖岈,人走起来确实很吃力。
“小方,小方是你吗?”
来的这个人喊道。
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我赶忙迎过去:“光耀,我在这里。”
这大半夜的,难得耀光还出来接我。山里的小伙伴们就是实在。
光耀挠了挠草窝一般的头发,呵呵的笑了两声,说他算时间我晚上就该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火车晚点给耽搁了。他夜里又睡不着觉,索性出来看看。
没想到刚走到镇口,就看到这边冒烟,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光耀一家之前也在吕家大院住过,是姨姥姥的最后一个邻居,前几年造了新房才搬走。
他看到我们几个狼狈的样子,有点错愕。我解释说,因为心急,就想抄近路过来,没想到居然给自己绕晕了。不久前才刚刚找对路。
光耀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他没有到山外面接我们,让大家辛苦了。
“可不是嘛,跟着这个路痴跑了一夜,差点没累死我。你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出来,姑奶奶都饿瘦了好几斤了。”
唐三彩就坡下驴,冒充起我的随行。
苏浩的脚好像崴到了,一沾地就龇牙咧嘴,光耀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往镇上走去。
这些年镇里新增住房好多,规模比上个世纪扩展了一倍还多。天亮还要,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几户人家里传来敷衍的狗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