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道:“北疆山好水好,舍不得回来。”
苏时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那人又道:“山水好过佳人?”
苏时笑道:“庞渐,你嘴可饶人?”
两人互擂一拳,又相拥一抱。两人到殿堂中,老友两人推杯换盏。
两人说了些旧事,天便黑了。
苏时望向东南角,灌入一口烈酒。
庞渐笑道:“酒醉念起佳人?”
苏时摇头道:“没醉。”
庞渐不语。
说起苏时旧事,还是两年前。
苏时那时还身为御林军统帅教头。帝都城中,太傅之女舒雅小姐美貌倾城,全帝都中青年男子莫不倾心于她。
庞渐明为书院总管,私下为圣上智囊。苏时、庞渐和舒雅三人交好。
苏时倾心舒雅,庞渐心中明镜。一次试探中,庞渐得知舒雅对苏时竟然也有好感。
而就当苏时和舒雅捅破那层窗纸的第二天,朝中三皇子高调来太傅府上,直言倾心于舒雅,希望可以求得舒雅为妻。
舒雅不愿,太傅又爱女心切,驳了三皇子好意。
几人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却没想到。
过了几天,圣上竟亲自陪同三皇子来了太傅府,只为这亲事。
三皇子身有先天有恶疾,咳嗦不止,皇上对他心有愧疚,处处宠溺。
得知此事,苏时和舒雅也没有办法了。舒雅本想要苏时带她一走了之,不论以后吃糠咽菜,她都愿意跟随。
苏时却不愿意舒雅陪他这样受苦,而且两人一走了之,太傅肯定不会好过,苏时拒绝了。
最终,舒雅与三皇子亲事订在了一月之后。苏时无奈,让他参加舒雅的喜事,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适此时,北疆蛮夷来战,苏时一纸请调书,离了帝都,去了北疆。
东南角,正是太傅府所在,舒雅不知道身在何处,苏时的想念却在那。
庞渐道:“回来了,不去见见吗?”
苏时摇头道:“皇子妃,当避嫌。”
庞渐大笑,似乎是笑苏时软弱。
苏时也不恼,只是喝酒。
庞渐道:“三皇子恶疾缠身,婚上大喜,急血攻心,两年前便失去了行动力。”
苏时惊愕,那这么说……
庞渐点头。
苏时突然起身,向太傅府奔去。
庞渐只喝酒,笑而不语。
苏时用上轻功,一会儿便到了太傅府。苏时直接翻墙而入,到了小姐闺房。
犹豫片刻,苏时敲门。
里面传来苏时想念已久的声音。门开了,舒雅容颜未老,一如苏时临走时的样子。
怔了一下,佳人泪如雨下。
舒雅道:“你还知道回来。”
苏时心如刀绞,只能拥抱佳人,不回答。
舒雅在苏时胸前捶打,砸疼了苏时的伤口,苏时也只咧嘴笑。
花前月下,苏时与舒雅坐在房顶之上,谈这两年经历。
苏时道:“我与那悍将重楼战百千回合也不分上下,最后也便不再纠结于胜负了。”
两人攀谈些琐事,都默契的不提三皇子。
舒雅问道:“你此次怎回了帝都?”
苏时答道:“护送代仙公主而归。”
舒雅犹豫片刻,道:“代仙公主心慕于你,我与庞渐早看得清楚,只你一人蒙在鼓里。”
苏时讶异,道:“此次我才知晓,仙儿便是代仙公主。”
两人不语。
月光洒下,如弱水白练,映得舒雅脸色凄美。
末了,舒雅道:“代仙公主也是倾城美人,你二人也算般配,若……”
不待舒雅说完,苏时打断。
苏时道:“我心属你,百折如钢,剑斩不断!”
苏时情话说的霸气,舒雅不再说了。
夜深了,苏时催舒雅回去休息,直言明日再来,这才散了。
苏时回了将军府,庞渐还没走。
苏时恼道:“你怎么把我的酒全喝了。”
庞渐没醉,喝了最后一口酒。
苏时无奈,在厅内又找出一坛老酒,开了封,两人又喝起来。
庞渐道:“舒雅没打你?”
苏时道:“打了。”
庞渐道:“可疼?”
苏时道:“疼。”
庞渐笑道:“知道疼便好,有血有肉才会疼。”
两人聊到夜深,才散去。
第二日,苏时被圣上宣进宫去。圣上当着满朝文武大臣面,狠狠的嘉奖了苏时。
将军府今天有生气多了,圣上赐了十数人打理将军府,以前都是庞渐差人打扫。
苏时坐在正厅中,看着仆人们忙忙禄禄,却没什么事可做。苏时不由想起,北疆重楼和章庸怎样了?那孩童是否还常在梨树边?姜帆也不知是否早起练剑……
中午时分,代仙来了。
代仙身着盛装,正午阳光洒下,如沐金衣。
代仙远远呼道:“苏哥哥!”
苏时以正礼恭迎。
此时圣上贴身太监至此,宣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如今帝都刺客横行,特命代仙公主暂于将军府安居,由将军苏时护其安危。钦此!”
苏时接旨。仔细观看,落款确实为圣上帝印。
庞渐昨夜说,上两次送去北疆的圣谕都是代仙公主自己假纂的,代仙公主自己跑去了北疆,圣上担心,所以让苏时亲自把代仙公主送回来。
外面马车上数箱代仙公主的行囊,舒雅的嫁妆也没有这么多。
苏时无奈却不能抗旨,回了内室。
代仙不计较,蹦跳着去挑选住室了。
下午,苏时与庞渐于一酒楼边坐。
庞渐道:“圣上如此,应当是默许了。”
苏时不语。
庞渐又道:“圣旨难抗啊!”
苏时不语。
庞渐继续道:“倒是委屈了佳人。”
苏时忍不住道:“庞渐,你嘴可饶人?”
庞渐郎笑,喝酒吃菜。
入夜,苏时信守承诺,未回将军府。
舒雅道:“那便晾代仙公主于将军府?”
苏时点头。
舒雅又道:“可怜了代仙公主,她并无过错。”
苏时道:“你我也没有过错。”
舒雅不语。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代仙没错,苏时没错,她也没错。
舒雅道:“你受了伤?”
苏时摆手,示意无碍。
舒雅又道:“可是那重楼所伤?”
苏时道:“走了神。”
两人又聊至深夜,都是些琐事,却说不完。
苏时推门,只见代仙趴在桌上,口水流在臂上。
可爱、可怜。
苏时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声音。
代仙道:“苏哥哥怎归来如此晚?”
代仙揉着眼睛,口齿不清。
苏时道:“与老友叙旧,忘了时辰。”
代仙睡麻了腿,想起身却摔倒。
苏时忍住没动。
代仙自己爬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盒。
代仙道:“苏哥哥,这是父皇叫我带来的愈伤药,快吃了吧。”
苏时不语。其实明天也可以送来,非等得这么晚?
代仙把小盒放在了桌上,回了自己屋内。
进了屋,代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时脱了衣服,躺床便睡。
看也没看小盒一眼……
第二日一早,苏时开门。
苏时道:“公主何事敲门?”
代仙笑道:“苏哥哥,父皇命我带来的古参,快尝尝。”
古参需要熬两三个时辰,苏时昨夜回来到现在,也才三个半时辰。
苏时道:“臣谢圣上隆恩。”
苏时端起碗,一饮而尽。
代仙笑道:“父皇赐我的古参还有许多,我……”
苏时道:“此古参乃圣上赐予公主?”
代仙见苏时喝下,高兴说漏了嘴。
正午,苏时拿了一个锦盒递给代仙,里面躺着一人形古参。
入夜,苏时又去太傅府,深夜才归。
苏时关门,隔壁的光忽然灭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代仙和苏时两人自从回到帝都性情就都变了。或许是圣上、舒雅,给了二人希望?
一日夜里,月色朦胧,风冷些。
苏时道:“雅儿可愿与我同闯天涯?”
舒雅泪流不止。
忽而电闪雷鸣,雨若天泪。
舒雅被雨浇湿了全身,只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相拥,身躯渐热,梅开三度……
代仙紧了紧被子,她害怕打雷,每次雷鸣她都抱得更紧点儿。用力过度,已经勒白了双腿,脚尖也吓得冰凉。
苏时还没回来,她越来越害怕了。
代仙狠了狠心,叫来宫女,拿着雨伞打着灯笼在将军府周围游走起来。
苏哥哥没有雨伞莫不湿了身子,着了凉。
代仙忽然摔倒,泥水沾湿了华贵的衣物。
雨过天晴,彩虹当空。
好几个宫女站在代仙门外。
苏时道:“为何站于此?”
一宫女道:“回将军,公主昨夜淋雨病重,我等在此照料。”
苏时敲门进入。
代仙迷糊道:“苏哥哥,可别着了凉……”
一宫女换下代仙额头的湿布。
苏时道:“可曾宣太医?”
宫女应道:“太医正在路上。”
苏时放心了,回屋倒头入睡,昨夜疯狂,加上几天的晚归早出,苏时实在是累了。
苏时道:“末将照顾不周,望公主责罚。”
代仙喝下苦药。
代仙道:“便罚苏哥哥买糖于我,可好?”
苏时将大包糖果递给代仙。
代仙剥开一颗,递给苏时。
苏时摇头道:“末将不适甜食。”
代仙笑着含在嘴里,咳了咳。伤了风寒怎么能适合吃甜食呢?代仙倒是觉得无比的甜……
月黑风高。
庞渐站在帝都城门边上,苏时与舒雅共同骑在一匹马上。
庞渐笑道:“何时再归?”
苏时道:“待续了香火。”
舒雅娇羞掩面。马蹄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庞渐喃喃道:“成了佳人,苦了痴人。”
忽然一只老鹰落在庞渐肩上,庞渐看了鹰爪桶内的纸条,戏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