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李自成,靖边堡军也不能老是在山上待着,于是刘仁玉下令回师,先与刘武国部会合,然后再定方略。
于是靖边堡军便带着近200员俘虏,还有缴获的马匹沿着追击的路线往回走。回去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刘仁玉让那些个流贼都坐在马上,然后一名兵士牵一匹马,带着走。
待靖边堡军行至方才流贼们抛弃珠宝的地方,刘仁玉发现那些珠宝还在原处,完好无损,于是他下令手下们下马去捡。
捡完了,兵士们都自觉地把珠宝上交到各自的主官处,这个算作缴获的公共财产,要由刘仁玉统一分配。
等珠宝全部捡完,刘仁玉便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往刘武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却说此时在刘武国那边儿,他手下的绝大部分兵士自打开战以后,就一直在自顾自地争抢银两和制钱,倒是把投降的流民丢下一边儿,根本不去理会。
若不是刘武国手下还有30个待遇不错的家丁在看管流民,只怕流民跑了都没人管。
刘武国见到此等情形,却并不想阻止,他不阻止的原因是害怕兵士们怨恨自个儿阻挡他们的财路,给他来个哗变。
他一直等到自家兵士们的荷包,褡裢,甚至裤腿里面儿都塞满了银钱,才出言道:“哎,我说你们别忙着分钱啊,还不快把这些个流民锁拿起来。”
此时兵士们都已经小发了一笔钱财,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地取来绳索,或者干脆就用藤条把数千流民挨个儿串起来。
在捆扎流民的时候,有些兵士碰到女流民,还不忘捏上一把,过个手瘾,乐呵,乐呵。
等自家兵士们都忙活完,刘武国便对自个儿的妻弟魏忠义道:“去点验一下,看看还剩下多少银钱可以分润?”
魏忠义得令,便径自去查验一番。过不多时,他便回报称:“还剩下5000两银子,制钱一文也没有,另外还有一些古玩字画。”
“你快些先拿出1000两银子藏起来,然后去把古玩字画也收起来,莫要让刘仁玉那拨人瞧见了。”刘武国小声叮嘱道。
“好咧,姐夫,我这就去。”魏忠义道。
“你娘的,不许再叫我姐夫,这里是军队,不是刘家大宅院,你给我收敛点儿。除了这个,还有一事,你也给我注意些,咱跟刘守备要做生意,他算是咱们的供货商,所以你给我客气些,不然我饶不了你。”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严肃道。
“您堂堂一个游击,居然听一个守备的话,您不害臊,我还害臊呢。”魏忠义听到姐夫说的话,很是不赞同道。
“你懂个屁!凡事听他的,硬仗由他打,打赢了咱们分润军功,打输了,他去背黑锅,这等买卖,如何做不得,你这厮除了打打杀杀,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再说了,咱们手底下那些兵,能打仗吗?”刘武国见自家亲戚不听话,就怒声教训道。
“您说的有道理,可是咱就是觉得掉面子,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魏忠义嘟囔道。
“面子算个屁!你又不是读书人,还讲个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咱们得了实惠不就行了。”刘武国继续教训道。
“我晓得了,等刘仁玉那厮,啊不,是刘大人回来了,我对他客气些。”魏忠义瘪瘪嘴,无可奈何道。
“这就对了,你啊,多学着点儿,在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啊。”刘武国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魏忠义皱着眉头应付两句,然后便径自去收银子,藏字画古玩去了。
“嘿,你这山货.........。”刘武国还想再教训几句,魏忠义却早已跑远了。
如此,等这两位将主做好布置,又过了半个时辰,刘仁玉所部才施施然奔至。
刘武国远远地望见刘仁玉来了,便骑着马迎上前去,满含着笑意道:“贤弟回来了,咋样,那伙儿真贼去向如何?”
“都在后面儿捆着呢。”刘仁玉微微一笑,回应道。
刘武国听到这句话,便伸长脖子,朝着后面儿一望,果然看见数百个被捆住的人。
“贤弟果然厉害,哥哥想问你是如何抓住他们的,厮杀了吗?”刘武国问道。
“不曾厮杀,流贼害怕咱们朝廷天兵的军威,自行投降了。”刘仁玉回道。
“赢了就好,啊,对了咱们这次缴获了不少银子,有4000两之多呢!”刘武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故作惊奇道。
“是吗!?确实好多啊。”刘仁玉嘿嘿笑道。
“是啊,没想到流贼四处抢掠,居然能够得到这么多银两,说实话,我都想去当流贼了。”刘武国也是笑着回应道。
“那这个战利品您打算怎么分呢?毕竟洪军门说了,战场上缴获的银钱,咱们可以自行分润的。”刘仁玉询问道。
刘武国听到这个话,先是瞟几眼驮着被俘流贼的马匹。刘仁玉看到刘武国的行为,知道他在打马匹的主意,于是他就一声不吭,装作没看懂,显然不打算把自个儿缴获的马匹当做战利品。
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肯分享战马,便略微有些不高兴道:“这个银两嘛!我来做个主吧,五五分成,你觉得如何?”
刘武国此话一出,刘仁玉还没有什么反应,杨德胜,张铁牛等人却是面色一沉,有些不满。
你娘的,战斗力最强的真贼是咱们抓的,你们就在这里歇息了半天,居然还敢说五五分账,真不要脸。
不过刘仁玉却没有任何意见地回复道:“五五分成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好好,这感情好,贤弟真是个妙人啊。”刘武国复又笑意满满道。
“对了,哥哥,咱们既然招安了这些流贼,自然不能杀了他们,所以必须给他们吃饭,可我自带的粮草只够手下们吃,所以我打算到米脂县去一趟,去看看那里能不能弄到粮食。”
“贤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不是能不能弄到粮食,而是必须给咱们粮食,咱们一来给他们解除围困,有功劳;二来,杨制帅有令,陕西各地务必配合招安的工作,如今咱们带着招安的人去,他们米脂地方官还敢不提供粮草吗?”刘武国反问道。
“嘿嘿,世上的事儿不好说,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刘仁玉并不正面回答问题,他只是说先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过去,我就不信了,地方官还能不听杨制帅的话。”刘武国一脸不信的神色,说是要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招呼自家人马,带着俘虏的真贼往米脂方向而去。
刘仁玉前脚一走,刘武国也命令自家人马驱赶俘获的流民,也朝着米脂方向而去。
米脂城外,一名黑衣骑士策马疾速奔驰,马蹄过处带得地上积雪飞溅而起。
城上的方主簿望见派出去的侦骑回来了,便对着身边儿的杨巡检道:“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你快去把他带上来。”
“好咧,我这就去。”杨巡检答应一声,便顺着敌楼旁边的台阶走下城楼。
过不多时,杨巡检便带着那名气喘吁吁的探子来到了城头上。
“我问你,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没?那些流贼为何退走了。”方主簿问那探子道。
“小的看见一队官军与流贼对阵,流贼全军覆没,此时那队官军正朝着咱们米脂而来。”那探子稍稍平复一下呼吸,便回复道。
“流贼全军覆没!?官军要来!?”方主簿听说流贼全部完蛋,先是高兴了一下,接着又听说官军要来,顿时又吃惊不小。
那方主簿既听说官军要来,就如此吃惊,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流贼起事以来,朝廷除了努力安抚之外,也进行过讨伐。
陕西这一带剿匪的官军大多穷困无比,而官府又不解决粮草,饷银的问题,于是陕西的官军就决定自力更生,一边剿贼,一边抢劫。
带兵的将官们怕兵士哗变不敢管,监军的文官怕兵士们没有生活费就哗变,或者干脆去投奔流贼,于是他们也不怎么管。
上面儿的人不怎么管,官军们就肆无忌惮地抢掠。
这就么一路抢下来,别的地方不好说,至少在陕西,官军的名声只比流贼好一点点,好出来的一点儿是官军所过之处,一般只进行.淫掠,不杀人,不放火,流贼则是烧杀淫掠样样俱全。
所以方主簿先对杨巡检叮嘱道:“待会儿官军来了,记住万万不能打开城门,如果他们强要入城,那就像对付流贼一样对付他们,可记下了吗?”
“好咧,我老杨记下了。”杨巡检点头答应道。
方主簿交代完事情,便径自投米脂县衙方向而去。约摸走了10多分钟时间,他便抵达县衙。
到了县衙,方主簿通过甬道,径自朝公堂走去,到了公堂,并未见到晏子宾的身影。于是他继续走,到了公堂后面的日见堂,才看到正在来回踱步,极度烦躁的自家堂尊。
话说晏子宾正为流贼围城的事情烦躁不已之际,突然见到方主簿,还以为他擅离职守,便眉毛倒竖,疾言厉色道:“你这厮不在城头上守着,跑到这里来作甚?”
“堂尊,切莫生气,属下有好消息要跟您说。”方主簿见晏子宾发怒,赶紧躬身说道。
“好不快说。”晏子宾没好气道。
“是,是,属下这就说,流贼被官军打的全军覆没,米脂无忧矣!”方主簿媚笑着说道。
“哎呀,你真是个报喜的喜鹊啊,那感情好,好得很啊。”晏子宾听到这等好消息,脸上立马就由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显得喜不自胜,很是开心,可等他听到方主簿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又黑了回去。
“不过,堂尊,那些个打败流贼的官军却是朝着咱们米脂过来了。”方主簿又道。
“你这厮怎么不早说,真是个丧门星,尽来号丧,烦死个人。”晏子宾一听到坏消息,一时愤怒之下,就把刚刚表扬完的方主簿骂了一顿。
方主簿听了自家堂尊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委屈的意思,他跟着晏子宾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家这位知县老爷平素情绪非常不稳定,喜怒无常,而且刻薄寡恩,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以方主簿并不在意地出声询问道:“堂尊,那伙儿官军来咱们米脂,十有八九是要咱们捐输钱粮,可咱们连朝廷的赋税都还没有收齐,哪有多余的钱粮供应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官军,不供应又说不过去,所以属下想问问您,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不给他们就是了。要是我把钱粮给了他们,那些个上官一定会治我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革职拿问那是只在等闲之间,你说如果我犒劳了官军,回头被巡按御史办了,我找谁说理去。”晏子宾回复道。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等会儿那些丘八来了,我自去跟他们分说,咱们大明以文制武,我虽然只是个举人出身,不招朝廷待见的知县,但是知县再小,也比总兵大,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到城头上去,我倒要看看咱们不捐输钱粮,那些个丘八敢怎么样!”
晏子宾说完这句狠话,便带着方主簿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县衙,朝着城墙方向而去。
两人在路上走了一阵,晏子宾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身边的方主簿道:“我说,既然流贼退走了,先前那1000两银子我实在是花的冤枉了一些。我且问你,那银子发出去没有?”
“当时形势紧急,属下照您的吩咐全发了。”方主簿回道。
“哎,我说你,咋这么急呢?就不能晚点儿发啊!”晏子宾闻言,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你个驴日的,叫我发的是你,不叫我发的又是你,你有病吧。”方主簿心里对晏子宾无厘头的行为大大不满,不过嘴上却是低声下气道:“属下孟浪了,还请堂尊饶过小的这一会。”
“罢了,过两天你和杨巡检带着人,以收取征讨流贼所用军饷的名义,把那些银子再给我收上来,收不齐1000两,缺多少,咱就到你家里去取。”晏子宾威胁道。
“堂尊,您放心,属下一定收齐。”方主簿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则喜滋滋地盘算道:“过几天我就借着你的名义,多收100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