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简单的晚饭,谭阅之坐在客厅里发起了呆,他认为沈兰的处境很危险,他要带沈兰回北京。
等到沈兰收拾完刚到客厅坐下,谭阅之就脱口而出:“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回北京!”满是命令的口气。
沈兰没有感到意外,在谭阅之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有预感。为此,昨天晚上在谭阅之住进家的时候,她就对他此行的目的做了分析,已经考虑到了谭阅之会要她去北京。
她不慌不忙的把果盘往谭阅之那边挪了挪,递过一个牙签:“吃点水果。跟你去北京,我工作怎么办?”
“我给你工作。”谭阅之没有心思吃水果,他把牙签扎在一块儿果肉上。
“你给我什么工作?书写完了,还能有什么工作?做小时工吗?”沈兰想缓解一下气氛,故意和谭阅之开了一个玩笑。
“给谁当小时工?我什么时候让你当小时工了?”谭阅之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有些酸酸的。
“那我去做什么?我都这么大年龄了,有家不好好待,还去北京租房当北漂啊?我以后就在这个家里安度晚年了。”沈兰重重的叹口气。
“你可以和我一起唱歌啊,我还想和你一起出专辑!”
“北京人才济济,我这么大的年龄唱歌还有什么前途。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在家做,完了再发给你嘛。”沈兰说的很有道理。
谭阅之想跟沈兰说说婚事,可是此时的气氛好像不适合。
见谭阅之不语,沈兰觉得应该说一下婚约的事了,就把昨晚上想了半夜的词说了出来:“我有句话说了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一个人过日子很不容易,你需要有个人陪伴。嫂子已经走了快两年了,就再找一个新嫂子吧。”
此话一出,谭阅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我再娶一新嫂子,我娶谁啊?“你什么意思?”他歪着头盯着沈兰轻声问。
“你刚才不说了吗,要把那些往事打包珍藏起来开始新生活,我觉得很对呀,还有好几十年的岁月呢,一个人怎么行。男人过日子离不开女人的。”沈兰继续劝说。
“你让我娶谁啊沈兰?你不会忘了吧,我们可是订过婚的!”又憋了一会儿,谭阅之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我们结婚,立马结婚!”
听到这句话,沈兰愣住了。沈兰在心里认定谭阅之是不会和自己结婚的,所以她现在和谭阅之相处起来非常放松,可现在他又要结婚。她笑了一下:“嘿嘿,你在逗我玩儿呐。”
可不是逗人沈兰玩吗!人家都在你床上了你都无动于衷,现在又跑来要结婚!你当沈兰是什么?
“什么逗你玩?我跑这么远来就为逗你玩?按照婚约,我们结婚!”谭阅之有点生气地大声说。
看到一贯理智的谭阅之有些激动的样子,沈兰反倒冷静下来,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谭阅之面前:“谭老师,这婚约是咱们俩定的吗?是杨茹嫂子给我们包办的对吧?我们就这样结婚了,是不是太对不起我们自己了?想想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婚姻大事还要别人做主吗?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呢,你应该为自己活一回,别委屈了自己。”
“谭老师”三个字谭阅之听起来特别的刺耳,这个称呼是尊称,沈兰又和自己客气,谭阅之更加生气:“和我在一起你委屈吗?”
沈兰觉得好笑,怎么就说不通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两个都不能把那个婚约当作枷锁,捆得我们自己伸不开手脚。嫂子是想要你过的幸福的,才要我们订婚。如果知道我们在一起你并不开心,那她也会很后悔。我也是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一位你爱的,爱你的新嫂子。你应该放开手脚,放心大胆的找你的最爱!”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就不幸福?你反悔了?我当初反复问你,你都说不后悔,可你现在……”
“我是说和你一起骗嫂子不后悔……”
“那你说你要怎么样?”谭阅之的脸都气白了。
“我们就当那婚约不存在,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沈兰干脆地说。
“不存在?都两年了,现在不存在了?”谭阅之冷笑了一声。“你把那两个证婚人找来,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不存在吧!”
“净是难为我,我上哪给你找去?”沈兰小声嘀咕着,她觉得谭阅之很不讲理,这杨茹都走了两年了,哪找去。
“那个陈默很好是吗?”见沈兰不说话,谭阅之又问道。
“谭老师,你可不能乱说话啊,陈默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人家可是有家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可耻的事情!”沈兰也生起气来。一抬头看到了那幅油画,望着那幅油画沈兰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我说实话吧,这辈子我不会再结婚了。我就留在这,在乔良给我编织的美梦里老去,我有乔良陪着!”。
话说到这,俩人就像是吵架了。
吵架,其实是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很有效的活动,各自把怒气发泄一番、把自己的意见倾泻出来,双方的感情得到交流,想法得到理解,更有利于以后的生活。
既然吵,就不再客气,没有了客气,就剩下亲近了。之间的隔阂也好,客气也好,一吵就消除了,不是有“打是亲骂是爱的”的说法嘛,吵吵闹闹的夫妻往往处的长久。
闹翻了的谭阅之和沈兰没有了往日的客气,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最起码平等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沈兰对谭阅之一直是客气加尊重的,而谭阅之看沈兰则是学生和助理。尽管他有时候也很照顾沈兰,但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不过,第一次谈及感情问题就发生这样的争执,完全没有了恋爱的甜蜜!
谭阅之坐在那里气鼓鼓的,他的自尊和自信都大受打击。他没有想到沈兰竟然会拒绝自己。自己这条件,还有已经订过婚的事实都在这摆着,来了叫上沈兰就回北京了,回头再办一婚礼不就行了。
来的时候,谭阅之可是信心十足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谭阅之很伤心、很失落也很生气。
沈兰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再怎么说谭阅之也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有恩不说还是客人。再说订婚也是事实啊,就是拒绝也应该再委婉点。
看到谭阅之生气的样子,她连忙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话说的有些重了,可我是为你好。嗯……要不我们就先休息吧,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谭阅之怎么也睡不着。他反反复复的想着沈兰的话,他觉得沈兰变了,现在的她似乎很快乐也很放松,带着一种幸福的神情自信满满。那么在北京她不快乐?
他反思自己,觉得在北京时是有点冷落沈兰,可那时候他真是处于痛苦中,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有过这个经历,还非常善解人意的沈兰应该能理解。
可是后来呢?后来你都做了什么?他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用心乱如麻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犹过之而不及。
他干脆起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后悔起来。他后悔自己不应该让沈兰回来,如果沈兰不回来可能就不会有这些事;他还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沈兰都回来一年了自己才来,任凭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他还后悔自己直到听到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时才有所觉悟,沈兰很优秀不乏爱慕她的人。
一切都晚了,沈兰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既然已经想好了,恐怕自己很难说服她。
唉,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陈默,似乎比自己更适合沈兰:比自己年轻、比自己高大帅气、比自己富有,还可以每天都陪伴在沈兰左右。你呢,整天不着家,大事小情都帮不了她,谁嫁给你都得忍受孤独和寂寞。过了一年一个人的日子的谭阅之,对孤独寂寞的滋味有了更深的体会。
沈兰说陈默正在闹离婚。如果说,陈默离婚是为了沈兰,那陈默对沈兰的感情到了哪一步就不言而喻了!沈兰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却愿意接受陈默的帮助,可见沈兰对陈默是何等的信任!你谭阅之为沈兰做了什么呢?和陈默比起来,你有资格娶沈兰吗?
左思右想折腾了大半夜,最后谭阅之无可奈何的想:就让沈兰爱自己所爱吧,只要她能幸福!他把那两个首饰拿出来,看了很久,又放回到自己的钱包里,就当是沈兰随时陪伴着自己吧!
黎明的时候,谭阅之迷糊着了,可他又做梦了。梦中幸福的新娘沈兰再一次出现,而新郎变成了陈默。沈兰和陈默相亲相爱相互凝视的情景一次又一次的在眼前挑衅,谭阅之一次又一次的被惊醒。
沈兰也没有睡着。分别这么久了,尽管谭阅之时常打电话过来,但从来没有涉及两人的感情问题,现在跑来要结婚,也有点太突然了。也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太霸道了!
怎么办?答应他?不。
北京的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杨茹那绝望的眼神还在眼前重现,谭阅之也从来没有透漏过半点要娶你的意思,就这样结婚了似乎不妥。
谭阅之刚才说要结婚的时候,像是被谁逼着似的,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和陈默在一起受刺激了?是不是觉得有人追他的“未婚妻”,很没有面子丢失了尊严?沈兰担心谭阅之不情愿结婚又不得不结婚。
不是为了爱情就没有必要结合!谭阅之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和杨茹结合是选择了责任,放弃了爱情,现在要和自己结合还是选择责任?那应该算是一个爱情的悲剧。再说,自己也不要他负什么责任!
谭阅之应该有一次属于自己的爱情了!以前的恩恩怨怨,该了结的已经了结,该讲明白的也讲明白了,那应该两清了,谭阅之没有必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儿付出爱情的代价。
但是想到谭阅之又要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沈兰很担心,不禁在心里祝愿:赶快成家吧,什么时候成了家,我也安心了!
就此一别,俩人很可能会失去联系,友谊就此结束,沈兰心里一阵心痛,她多么不愿意。可是没办法,未来的谭夫人不会允许他们再有来往的,在婚姻上不会有那么大度的女人,不能再打扰他的生活了。但愿谭阅之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第二天,谭阅之满脸倦容的与沈兰告别:自己要走了。
“沈兰,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快乐幸福,我祝福你。”看着谭阅之失落的眼神,沈兰心里一阵酸痛,看来谭阅之是认定自己和陈默有关系,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把分手的责任全推给自己能让谭阅之感到轻松,那就这样吧!
沈兰送谭阅之到楼下,目送谭阅之向他的坐骑走去。看着谭阅之的背影,沈兰突然发现谭阅之有些老了:腰身不像以前那样挺拔,肩膀有些松垮,脑后的白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
百感交集,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沈兰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她连忙捂住了嘴巴:谭阅之,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谭阅之倒好了车,向沈兰告别,他发现沈兰在哭泣。他也一阵心酸。他把车转了一个弯,停在沈兰看不到的地方,双手紧握方向盘,把头埋在上面,眼泪夺眶而出。他很想调头回去,他觉得他还有很多话要和沈兰说,可现在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呢?他觉得沈兰是爱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就不答应嫁他啊!
沈兰,我就祝你幸福吧!
丢了魂一样的谭阅之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他把沈兰在北京的这些日子又回忆了一遍,他觉得一些事情自己处理的确实不妥,对沈兰关心确实不够,他很痛苦地检讨着自己:楼下老大妈、快递小哥误会沈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出她的身份?学生们把她当做小时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她是你的未婚妻?老胡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出答案?哪怕是说一声“会考虑的”也行啊,你一句话不说,沈兰怎能不误会?你还和孙小姐传出绯闻,让沈兰失踪了一夜。那一夜她在哪?她有多痛苦?你问了吗?林萧给了沈兰怎样的难堪,你了解了吗?
沈兰在这遭受到了多少白眼,你就只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是的,当时你处于痛苦中,可沈兰是无辜的,凭什么要遭受那些难堪?
沈兰给了几次要离开你的信号啊,你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她竟然要给你介绍女朋友,你不但没有安慰她,说出让她放心的话,反倒把她训斥了一顿。
上次到北京来,她都不愿见你。受了那样的委屈,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也不来找你,她对你是怎样的失望!
还有那一晚……,唉,你把沈兰伤透了!
现在你寂寞了,你孤独了,你想起沈兰了,你是真心爱她吗?你辜负了沈兰,辜负了杨茹!
谭阅之扪心自问心痛不已,整整两天都抱着杨茹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沈兰弄丢了,我把沈兰弄丢了!”
本着不打扰对方的想法,谭阅之和沈兰都没有再给对方打电话。
明知道那个电话不会再来了,但每天晚上十点,到了通话的时间,沈兰还是不自觉的拿起手机,她很怕错过了那个不咸不淡的电话,但每天都很失望。
谭阅之就那样走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沈兰很担心,她上网查询一下谭阅之的信息,发现台上的谭阅之还是笑容可掬,腰身笔挺。沈兰的心稍稍放下点:没准谭阅之根本就不想结婚,只是看到了陈默才产生了要结婚的冲动。
每天晚上十点,到了通话的时间,谭阅之也很不自觉得拿起电话,看着沈兰的名字,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半天又放下。唉,这沈兰也不来个电话,他突然想起来,好像自从沈兰回家后,就从来没有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可以想见,沈兰对自己已经失望至极!
不久后,谭阅之又无意间发现了沈兰放在收纳盒里的钥匙。他更加绝望:看样子沈兰离开是下定了决心,从走出这个家的时候起沈兰就没有打算再回来!
唉,就祝福她吧,但愿她幸福!但是谭阅之说一声祝福,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