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母亲在街道当过主任,开朗爽快;父亲做过本市图书馆的馆长,德高望重。
沈兰从小就喜欢到父亲工作的图书馆里玩。只要是有时间,她就泡在爸爸的图书馆里,先写作业,完了就去找书看,可以说是博览群书。
她看的书的范围很广,最喜欢的就是古典诗词、小说、散文和童话故事,那些有人物有情节的书籍总是给她无穷的遐想,优美隽永的词句也让她浮想联翩。别的孩子在跳皮筋、扔沙袋的时候,她却沈浸在中国浩瀚的文学宝库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沈兰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古典戏曲,尤其是京剧。戏曲里的文人雅士才子佳人,举手投足温文优雅,饱读诗书风趣脱俗,满足了人们对理想人物的想象,也寄托着沈兰对美好生活和理想爱情的向往。
诗词歌赋的文学滋养让沈兰才思敏捷、文采出众,写得一手的好文章。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严谨淳朴的传统家风成就了她内敛含蓄、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性格,也使她举止优雅、大方端庄。
对文学浓厚的兴趣,让沈兰考大学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并且以优异成绩毕了业,进了文化馆业务部。
沈兰的小家庭原本也很幸福,她的丈夫乔良是本地一座大学美术系的副教授,刚升任美术系的系主任。
乔良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画的特别好。沈兰的父亲很喜欢这个有才气的小伙子,尽管样貌配不上沈兰,但还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他。
那时候,沈兰有点不乐意,乔良和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距离大了点。老父亲开导她说:“想找称心如意的,除非自己画一个。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什么样,谁会按照您心里想的给你定制一个呀!不能光看长相,要看一个人的本质!”沈兰从小就听父亲的话,父亲很有学问,在她心目中就像山一样高大,老人家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于是就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夫妻关系有很多种,有像父女的、有像兄妹的、也有像哥们的。父女型的年龄会相差很多,大的一方往往会给予对方父亲般的爱,百般宠溺,无限包容;兄妹型的,年龄相差不多,当哥哥的自然会呵护妹妹,有点矛盾也谦让着;哥们型的,大多是同岁,常常打打闹闹的过,一天不见就想,在一起一会儿就吵,谁也不服气谁,相互揭短挖苦、打情骂俏,甚至拳脚相加。
沈兰夫妇应该算是兄妹型的。乔良对美丽的娇妻呵护有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只要他有时间,就不用沈兰动手。尽管那时候日子不富裕,但他们过得很和睦、很温馨。等有了孩子,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夫妻间偶尔也“打情骂俏”。
他们的女儿乔雅,长得很像妈妈,漂亮乖巧;智商也继承了爸爸妈妈,聪明伶俐。乔雅两三岁就异常聪明,有次爸爸妈妈和乔雅一起玩,爸爸跟低着头摆弄玩具的乔雅说:“乔雅,看我把你妈妈喂肥了吧!”沈兰一听,故作恼怒的在乔良手上掐了一把:“跟孩子说什么呀?”“哎呀,乔雅,你妈妈打我!”乔良装模作样故意大声嚷嚷。乔雅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对爸爸说:“你打她一下!”沈兰一听,眼睛瞪了起来,在乔雅的小胖腿上拍了一下:“竟敢让你爸爸打我!”乔雅把玩具一推站了起来,绷着脸叉着腰一本正经的厉声说:“你敢打裁判!”“哈哈……”乔良和沈兰被乔雅逗得前仰后合。
但是长大了以后,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矛盾,再让她评判的时候,她唱着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我是空气、我是玻璃、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远远的躲开。这支歌一直唱到上大学。
三口之家快乐无限,着实让同事、闺蜜们羡慕嫉妒恨。
对一个颇有造诣的画家老公而言,娇妻沈兰当然是他的首选模特。闲暇之余,乔良都会拉着沈兰画个没完。轻歌曼舞的沈兰、静静思索的沈兰、潜心读书的沈兰,低吟浅笑的沈兰……凭着对妻子的爱恋,乔良画了一幅又一幅,他笔下的沈兰总是静静的,清新淡雅。
但是,乔良觉得沈兰的美丽只有自己欣赏,因此,大多数时间他愿意沈兰待在家里,不愿她抛头露面。沈兰觉得老公的爱太自私了,很是烦恼。为此,夫妻时常会发生小摩擦。
乔良的油画很有功力,渐渐有人上门求画。乔良开始的时候不愿出售他的画作,他觉得自己的画作是艺术品,怎么能当做商品买卖!但偶尔一两张作品流了出去,就被人炒的翻好几倍,他的大名也渐渐见诸报端,知名度大幅提升。越来越高的价格成为了衡量他作品艺术价值的标尺,所以乔良也开始参加一些画展。渐渐的他们买了房子和车子,也积累了一点财富。
正当夫妻俩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半年前的一天,乔良参加画展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死于非命。
得到消息的时候,沈兰正在上班,承受不住这样打击的她,一下晕了过去。清醒过来后,她挣扎着要看丈夫最后一眼。但是只一眼,她又晕了过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兰完全靠输液过着日子。
再也没有了歌声和笑声,沈兰完全沉浸在痛苦中了。丈夫的离世给沈兰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难以愈合。她封存了乔良所有的画作,再也不肯出售一张,并安排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出售父亲的作品!
很长一段时间沈兰都是迷迷糊糊的,中年丧偶人生大不幸。尽管沈兰工作上独挡一面,生活能力也很强,但这种打击她还是承受不住。
她不愿相信这一事实。做饭的时候,她总是想乔良今天想吃什么?打开电视,她随手就把乔良画室的门关上,怕打扰了他。她觉得丈夫一直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门外一有脚步声,她就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忙去开门,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丈夫回不来了,倒在床上又是一番痛哭。
沈兰越来越不愿与人交流,越来越沉浸在回忆里,因为回忆让她很快乐,让她很幸福。在回忆里,她的乔良还活着,还是那样的幽默有趣,还是那样的才气逼人,对她还是那样疼爱有加。如果可能,她愿意生活在回忆中,永远不再回来!
沈兰的父亲母亲看到女儿萎靡不振的样子很是担心,接她回了家,把她的哥哥嫂子侄子们叫回家,给她热闹着。但沈兰往往视而不见,不愿和他们交流。上班对着电脑发呆,回家倦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垂泪,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沈兰满脑子都是乔良,她活在她和乔良的世界里。
还记得女儿上大学走的前一天晚上,沈兰和女儿在看电视,看到剧中有一人心脏不舒服,他的妻子就让他赶快喝热水,沈兰就说:“这电视剧里啊,水就是灵丹妙药,心脏不好,喝水;头疼,喝水;肚子疼,还喝水;脚疼也喝水!”听见妈妈的吐槽,女儿乔雅笑得前仰后合,倒在沙发上:“哎呦哎呦,妈妈别说了,我肚子疼死了,哈哈!”正巧乔良从画室出来,听见女儿说肚子疼,忙说:“快喝点热水!”沈兰和女儿一起倒在沙发上,大喊:“笑死了,肚子都疼了!”。这一幕出现在沈兰的脑海中,沈兰不由得“嘿嘿”笑出了声。
乔良多爱自己的女儿呀,女儿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教她画画,直到女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美术系,他说要把女儿培养成世界级的画家,但是这个心愿再也实现不了了,宝贝女儿再没有了爸爸。女儿刚上大学呀,以后事情还有很多,乔良怎么能撒手不管?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们,你让我们怎么承受呀!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一旁不停观察女儿的老妈妈,看到女儿一会哭一会笑,吓呆了:“这是干啥呀,精神错乱了吗?这可咋得了呀!”她忙和老伴商量着咋样才能把女儿从痛苦中给拉回来。
老两口想来想去也无计可施,自古心病难医呀,没有灵丹妙药治得了心病,救得了她的恐怕只有她自己!做妈的只能陪着掉几滴眼泪。
他们也尝试让女儿外出旅游散散心,但是沈兰没有一点心情,怎么说也不去。父母心里着急也没办法,说重了不忍心,说轻了沈兰根本就听不见。
听说沈兰要跟谭阅之到西北,老两口可高兴了,总算是走出去了。离开那个让女儿伤心欲绝的家,换个环境,也许那个快乐、阳光、美丽的女儿就会回来!老两口内心里充满了希望。
沈兰也不想让家里人跟着自己难过,可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要知道乔良和她生活了将十几年,在这段黄金岁月里,是乔良陪她度过的。她回忆的每一个镜头里,都有乔良的身影,都和乔良息息相关!
她想逃脱,她想快乐、想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她奋力的挣扎,逼迫自己回到现实中,可是她做不到!最终还是筋疲力尽的倒下。
有了这次采风的机会,能够远离那个没有生气的家,沈兰也想借机重新找回那个快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