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谭阅之没有演出,任务积累了一些。临近年底,他要把这些任务赶出来,所以演出多了起来。谭阅之经常不在家,属于沈兰的时间就更多了,沈兰也就加快了写作的速度。
这天早上,沈兰像往常一样,泡上一杯咖啡坐在了电脑前。她习惯先浏览一下网页,然后再动手写稿子。当她打开网页时,屏幕上弹出的画面让她瞪圆了双眼:谭阅之和一个女演员一前一后的走进一座酒店的大门,谭阅之扭着头笑着看着那个女演员,俩人低着头交谈着什么。标题更是醒目:《著名歌唱家谭阅之要续弦了?》
沈兰吃惊的盯着电脑上的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但是,当她睁开眼睛时,那幅照片还在。她闭上眼,又睁开眼,睁开眼,又闭上眼,再睁开,照片仍然在。
沈兰愣愣地坐在电脑前,心里乱极了,什么也写不了。她心烦意乱的站起来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无论电视里播放什么内容,她看到的都是那幅画面。她在电视机前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心里还是静不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能正常思维,于是关上电视走出了家门。
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升很高了。沈兰好久没有在这个点出来过了,往常她都是这个时候去超市买东西的,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赶稿件。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是冬天里难得有的天气。但是沈兰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没有感到来自太阳的暖意,反倒觉得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沈兰用手揉揉眼睛,眼前红光一片。脑子顿时一片茫然,精神也更加恍惚了,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变得不再真切。她有些失魂落魄了,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漫无目的地乱撞着,不时有人惊呼着提醒她:“小心了!”。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了一上午,不知不觉来到了原来住的招待所附近。她看到了那家曾经去过的咖啡馆,于是走了进去。
咖啡馆刚开门,没有几个顾客,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
那张照片又在面前跳动,照片中的谭阅之笑的很开心,沈兰觉得,自杨茹去世后,他都没有这样笑过。而女主角,好像在哪见过,尽管不是正面,但沈兰还是觉得眼熟。
沈兰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就在一周前的一个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到超市买东西,刚出小区门口,就看到谭阅之的车就在不远处停着,谭阅之在车旁站着,一位约三十八九岁的女士,拉着行李箱急急忙忙地向他走来,谭阅之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那位女士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嗯,好像就是这个孙小姐,一位歌手。一同去演出,顺便搭一顺风车,也很正常。沈兰当时没有在意。
谭阅之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在娱乐圈这么久从没有过绯闻,这回是怎么了?是故意制造再婚的舆论吗?沈兰被自己的猜想震惊了。
想想自己,到底和谭阅之算是怎么回事呢?尽管沈兰给自己定位,只做谭阅之的助理,但是毕竟和谭阅之订过婚,又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怎么会不想这个问题?不过最近只顾忙书稿,对这个事暂时无暇顾及。
自己和谭阅之是订过婚,但是订婚是杨茹的主意,
是杨茹的一厢情愿!既不是谭阅之的意愿,也不是她沈兰的意愿,被人逼迫而答应的婚约应该是包办的吧,包办的婚约算数吗?不算数吗?他们可是当着那个就要离去的人,一起点过头,一起戴过订婚戒指的!那不单单是一个婚约,那是对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的承诺啊,怎么能轻易的不算数呢?
事实上,尽管平时沈兰和谭阅之相处的既尊重又客气,时刻保持着距离,但在沈兰眼里,谭阅之还是褪去了偶像的光环。在近一年的相处中,沈兰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谭阅之,一个有着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的谭阅之。他不再是高高在上,耸立在舞台上、活跃在媒体中的歌唱家,而是生活在自己身边,有血有肉的人。
近一年了,她和这个人共同经历痛苦和欢笑,共同回忆艰辛和辉煌。这个人曾经毫不犹豫地扒去坚硬的外壳,将脆弱的内心坦露给她;曾经抛却台前的光鲜,将幕后的不堪暴露在她面前,几乎是毫不保留、毫无顾忌。这个人的过去令她敬仰,他的现在却让她爱恋!
朝夕相处近一年,谭阅之早就走进了沈兰的心里。可是,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孙小姐!
谭阅之又怎么会爱上别人呢?谭阅之从没有忘记杨茹。最近住在一起,每天晚上沈兰都能听到谭阅之在客厅踱步到很晚。杨茹去世已经近一年了,还有人这样为她夜不能寐,沈兰羡慕至极。
谭阅之从没有和自己谈及情感,甚至有关爱情婚姻的话题一概屏蔽,对此沈兰心里没有半点埋怨,因为她感动于谭阅之的重情重义。
但现在谭阅之移情别恋了,对方却不是她这个戴过戒指的人,而且连一句解释也没有,这让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沈兰觉得,她和谭阅之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屏障。本来经过一年的相处,这道屏障正慢慢的变薄,大有被突破的趋势,但是现在看来那道屏障依然坚实。
人和人之间很奇怪,别说是一道屏障,就是一层窗户纸有时候也很难捅破。窗户纸虽然薄,却能把两个人的心阻隔在两个世界。要捅破它很不容易,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很大的勇气,还要两个人共同的努力!
谭阅之没有说过要娶你沈兰,也没有邀请你留下来,是你自愿留下来陪他的,你情愿做的事,有什么可委屈的?老婆已经走了近一年,谭阅之真要续弦,似乎也应该。孙小姐漂亮年轻,还很有名气,和谭阅之真的是很般配,如果谭阅之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沈兰你不是也可以放心了吗?不是对杨茹也有所交代吗?这个结果似乎很好!这样一想,沈兰心里有些释然了。
往日俩人一起生活的场景出现在脑海里,特别是自己生病的时候,谭阅之紧张地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沈兰心里一阵温暖。她觉得谭阅之对自己还是挺关心的。可这种关心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道义呢?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往事一点一滴的出现在脑海里,刚出现一个想法,马上又被一大串理由驳回了。沈兰不断的肯定否定着自己,越来越理不出头绪,心乱如麻,头都疼了。
天已经很晚了,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她也不得不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馆。出了咖啡馆,沈兰不想回“家”,站在街边犹豫着。
天很冷,路上的车很多,行人却已经很少了。寥寥无几的行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缩着头急匆匆地走着,坚定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她却无处可去。沈兰心里非常的落寞和孤独。
正在惆怅的时候,沈兰突然想起这儿离她住过的招待所很近,于是抱着一线希望走了过去。招待所的服务员都认识沈兰,于是沈兰就顺利的住进了招待所,还住进了她原来的房间。
蜷缩在熟悉的床上,沈兰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感觉特别亲切。她想好好的睡一会,可怎么也睡不着。往事还是不断的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初,谭阅之为什么要和自己订婚?是为了满足杨茹的最后心愿,不是爱你沈兰。杨茹为什么一定要你们订婚?是怕她的丈夫孤单,并不心甘情愿。一个为了自己的妻子,一个为了自己的丈夫,沈兰你是谁?不过是他们为了相互慰藉而临时拉住的稻草!所谓的知音,不过是杨茹的疑心罢了!
想到杨茹,沈兰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她和谭阅之订婚时杨茹那张惨白扭曲的脸,那失魂绝望的眼神。在真的要失去谭阅之时,杨茹是多么的疼痛和不舍啊!自己就真的鸠占鹊巢吗?想到这,沈兰觉得杨茹就在自己身后站着,笑眯眯的盯着她,怎么感觉像小偷呢?就像是偷走了杨茹最宝贝的东西,很不光彩。沈兰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绝不做谭太太!都说了不做谭太太,但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难过?
如果谭阅之现在为了满足杨茹的心愿和你结婚,沈兰你愿意嫁给他吗?沈兰摇了摇头。如果谭阅之是因为和你订了婚,或者是因为你在这陪了他,不得不娶你,沈兰你愿意嫁给他吗?沈兰又摇了摇头。结婚应该是两个人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结果,不应该掺杂着同情、感激之情,更不能被逼着。谭阅之对自己是好,可那不是爱。
是的,相爱应该是结婚的唯一理由,没有附加条件!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能结婚,人要活得有尊严,也要爱的有尊严。如果那份爱让自己心生不安,那宁愿放弃。真的要结婚,那也要谭阅之心甘情愿才行,要谭阅之爱你才行!沈兰不想逼迫谭阅之娶她。
熟悉的小屋似乎给了沈兰灵感,她忽然想明白了,心里一阵轻松。既然发誓不做谭太太,那祝福谭阅之吧,祝福他找到一个他爱的、也爱他的人。
该回家了!谭家已经有了女主人,自己再待在这真的有点太不识趣了。那就赶快完成工作,赶在春节前,回家!沈兰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
可是自己回了家,谭阅之怎么办?沈兰又想起了杨茹的嘱托,杨茹临去世,最担心的事就是怕谭阅之一个人寂寞,怕他一个人没着没落的。唉……没办法,自己做不到两全。
嗨,真是杞人忧天,人家不是已经在恋爱了吗?“唉,谭阅之,你赶快成家吧,你成了家,我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过我的日子了!”沈兰在心里说服着自己,默默地祈祷着。
但谭阅之成了家,你们还能来往吗?不能!杨茹那样信任谭阅之,还怀疑你们的关系,那其他人不是更要怀疑吗?决不再打扰他的生活。沈兰的想法有些决绝。
一想到从此就要离开谭阅之了,天各一方,永不往来,沈兰心里狠狠地往下一沉,她非常不舍。沈兰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绝不做谭太太!但从情感上,沈兰真的割舍不了。
理清了、明白了、释然了,但就是放不下。旧烦恼去了,又添了新烦恼,沈兰迷糊一会儿,清楚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