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的思绪又回到了去年七月份。
那一天沈兰早早来到文化馆文艺部的办公室。和往常一样,她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想先浏览一下新闻。不过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手拨弄着鼠标,眼睛却盯着电脑上的画面一动不动。
沈兰是本市文化馆文艺部副主任,分管组织、辅导群众文艺活动,搜集整理民间传统曲目,组织一些文艺演出等工作。其实,沈兰最擅长的是文学,她原来在业务部,负责文学创作,写过一些诗歌、散文、小品等作品,也搜集整理了很多的民间传说,结集出版了好几本专著,部分小品在文艺汇演中还得过奖。最近几年,单位进行轮岗,沈兰就被调到现在的岗位。
虽然是新的岗位,但对于沈兰来说并不陌生。沈兰从小喜欢传统戏曲,对京剧情有独钟,声音条件也不错。尤其是她在文化馆工作十几年了,经常参加一些声乐培训班,学习一些乐理知识、声乐技巧,又整天和多才多艺的同事们在一起,业余时间也参加一些舞蹈队、合唱团的排练,耳濡目染的居然成了颇具艺术造诣的人才。因此,领导很放心的把她调到了文艺部,而沈兰到文艺部后,果然不负众望,样样工作得心应手,表现十分出色。
“兰姐,馆长叫你到会议室开会!”同科室的小于推开门叫了一声。
“好,就过去!”沈兰回过神来,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来到六楼的小会议室,已经有几位主任在了。几个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八卦:“你看现在的电视剧里那些女人,领口都开到哪了!古代的女人哪有那么开放啊,要受‘三从四德’约束的,脱离史实!”
“诶,古代的人有开放的,要看哪个朝代,唐朝的人穿戴就很暴露嘛!”办公室主任爱讲黄段子,历史研究的似乎也很好。
“是,原始社会那会儿,还都不穿衣服到处跑呢!”业务部主任煞有介事的表情让大家一下笑了起来!一见沈兰进来,他们都马上停止了说笑。
沈兰不声不响,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还没坐稳,大家又都站了起来,她也连忙跟着站起来。馆长和几位客人走了进来,沈兰认识其中的几个:宣传部部长、副部长等行政领导。馆长把几个领导介绍给大家,接着又介绍来宾:“大家来认识一下这两位客人,不用我介绍吧,著名歌唱家谭阅之,语言艺术家胡冰岩。”馆长的话没说完,就响起一片掌声。
两个帅气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走的高个子,是话剧演员胡冰岩,紧跟其后稍矮一点的是歌唱家谭阅之。胡冰岩最近演小品红的一塌糊涂,大家一看到他就觉得非常喜兴,此时他大嘴使劲的咧着,让人感觉即亲切又热情;歌唱家谭阅之大家也很熟悉,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彬彬有礼。
俩人都是军人打扮,一身军装帅气文雅。听到掌声一起回了一个军礼“啪”,帅气十足!下面有人激动地叫了一声“好!”,随及爆发出一阵笑声,掌声更加热烈了!
看清楚来人,沈兰的脑子则“嗡”的懵了一下,心脏紧张地缩成了一团,跳动也加速了,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这两位艺术家是我们专门请来给我们讲学的,各部门要密切配合,做好组织接待工作!”接下来,宣传部长讲话,不过他们都讲了什么,沈兰都听不到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但愿谭阅之认不出自己。
会议好不容易结束了,沈兰赶紧跟着大家往外走。没想到,两位艺术家还在门口和大家握手。轮到沈兰,她不敢直视谭阅之的眼睛,看似礼貌的鞠了一躬,眼睛看着他的手胡乱的握了一下,低着头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愣愣的坐在电脑前,回想起和谭阅之的一面之缘,沈兰的脸有些发热……
那还是去年的事。当地的一个公益团体组织一个公益演出活动,他们邀请了一些歌唱家、歌手来演出。由于是公益演出,暖场的舞蹈队和伴唱的合唱团都是当地的一些艺术团体。沈兰所在文化馆的合唱团接到任务,为这些大艺术家们伴唱。
深秋的晚上,很深的凉意。一曲歌罢,沈兰走下舞台,一阵凉风吹来,她浑身一激灵:“好冷”。只见一件衣服在自己面前一晃,她不禁伸出手来,一把抓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不对,衣服怎么这么长啊!“衣服咋会长啊?”,她小声嘟囔一句,再一看:呀!衣服不是自己的,是一毛料军大衣!一抬头,一个中年男人正睁着惊讶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人没人不认识,是著名歌唱家谭阅之。
沈兰愣愣站在那,一时间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听到队友的大笑声,她回过神来,原来人家这衣服是递给助理的,自己误以为是队友递给她的,给抢过来了。她满脸通红的连忙把衣服递了过去,歌唱家的助理接过衣服,瞪了她一眼,谭阅之则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谭阅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身后的队友们已经笑得弯下了腰,沈兰更加窘迫,连忙逃离了后台。
此事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也没有人再提起过,沈兰自己也差不多已经忘了。可现在见到了谭阅之,她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里不禁忐忑不安起来。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天的画面:当晚自己是化着妆的,衣服穿成那样,谭阅之应该认不出吧,但愿他认不出我,要不我怎么好意思见人家!一个上午,沈兰什么也没做,迷迷糊糊的净想这事了。
下午,沈兰刚来到办公室坐定,主任就带着胡冰岩和一个娇小玲珑、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女人来到了她的办公室:“沈兰,胡老师想看你搜集的一些民间传说,我知道你以前收集了很多,给他讲一些呗!这位是谭老师的夫人,她想看一些民间歌谣,正好这块儿工作现在也归你管,你就辛苦辛苦!”说着,又冲两位客人说:“我们文艺部的副主任沈兰,原来在业务部,文学功底很好,搜集很多的民间故事、歌谣。想了解什么就尽管说!我先告辞!”
“您请坐!”送走了主任,沈兰请两位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水放到两位客人面前,轻声的问:“想看些什么?”
“你都搜集了哪些东西,我们想讨教讨教!”胡冰岩直勾勾地盯着沈兰,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
沈兰从抽屉里拿出两本书双手递给胡冰岩:“这是我以前搜集的,请您赐教!”
“哎呀,都出书了!”接过书,胡冰岩睁大了眼睛。“不错不错,我一定好好拜读!”
“我刚到文艺部没多久,民间歌谣收集的少,就这些。有点草,还没有输入电脑。”沈兰说着又把一个笔记本拿给谭太太。
笔记都是随笔记录的,看样子笔记本是沈兰随身携带的。谭太太拿过笔记本一页页的翻看着,赞叹道:“哎呀,很不错!沈主任字写得真好!”
“您过奖!”沈兰客气的说。
“这个真的很好,我想拿回去给老谭看看可以吗?”谭太太的声音很纤细、柔美。
“当然可以,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这几天恐怕还会再来麻烦你!”
“不麻烦,尽管来!”
送走两位之后,沈兰回到办公室,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再见到谭阅之,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谭阅之和胡冰岩分别上了几次课,沈兰负责组织大家听课。有时候,她会为两位老师倒一下茶水,每当这时,胡冰岩像是早就认识的熟人一样,大大咧咧的冲她笑笑。而谭阅之则是微笑着说“谢谢”,并没有特意的看过她一眼。
沈兰当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不过每次听课,她都选择角落坐下,避免谭阅之看到她。
谭阅之每节课都只是很认真的讲课,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谁。沈兰放心了:自己一小人物,没准谭阅之早就忘了那事了,自己还在这瞎纠结,看来自己想多了。
谭太太果然是又来找了沈兰几次,一是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二是让沈兰给她讲解一些看不懂的方言土语。每次来,沈兰都认真的给她讲解。
几次接触下来,谭太太觉得和沈兰很投缘。她觉得沈兰这人很好,说话挺随和,也很善解人意。有两次自己遇到了小麻烦,无意间说了出来,沈兰也不言语,默默地都给自己办好了。
但是这个沈兰好像是有点高冷,不拘言笑,眉宇之间有点忧郁。谭太太在心里说:“美人没人都这么冷吗?”
女人相见,喜欢观察对方。谭太太觉得沈兰很美。一双又大又黑的杏核眼镶嵌在深深的眼窝里,颇有异域的风采,给人一种睿智、率真的感觉,高挺的鼻子很秀气,脸肉肉的挺富态,肤色白皙,还有一米六几的身高,稍微一打扮,绝对吸引眼球。不过这几次见到沈兰,她都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连衣裙,比实际年龄显老一些。这么美的人,为什么穿成这样?在文化馆工作,应该是很讲究的,也不化化妆!对谭太太杨茹来说,女人怎么能不化妆?不化妆怎么能出门呢?
沈兰的才气令谭太太很感叹,沈兰的记录本里,不仅有当地流传的原汁原味的歌谣,还有沈兰根据歌谣改编的稿子。经沈兰改编的稿子,篇篇都有着诗一般的词句,句句都合仄押韵,比原稿美多了,却又不失原意。真是一个神奇的女人啊!谭太太对沈兰充满了好奇。
谭太太把沈兰的笔记本拿给谭阅之看,谭阅之也很欣赏这些如诗的歌谣,挑出来几首,打算带回BJ找团里的作曲家给谱上曲子。谭太太看老公如此喜欢这些东西,连忙交代助理,把沈兰的手稿全部抄录了下来。
五天的讲学结束后,谭阅之和胡冰岩又举办一场小型的联欢会,算是结束了这次的中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