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儿吩咐识晴在床上摆了一张老榆木雕漆炕几,再将饭菜端了上来,小墨儿屁股有伤,不能像水琳琅一样盘膝而坐,只能叫识晴拿着一只大的绣花软枕让他歪着。
“识晴姐姐,你坐上来一起吃吧!”
识晴笑道:“你和水姑娘吃吧,我在旁边伺候。”
“欸,要不,你们轮流伺候我吧!”小墨儿突发奇想。
水琳琅拿起筷子在他脑门轻轻一敲:“我凭什么伺候你呀!”
“我是病人嘛,你就给个面子嘛!”
水琳琅无奈,夹了一枚茄汁鹌鹑蛋送到他的嘴边,小墨儿张大嘴巴,嗷的一口咬了过去,说道:“识晴姐姐,咱们效仿赵明诚和李清照之事,玩个赌书的游戏,每人说一典故,指给另外一人说,典故出自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答对了就有饭吃,答错了就给出题之人喂饭,你们说可好?”
水琳琅白他一眼:“你饿死我算了!”
识晴早也听说水琳琅在舒盈春生日宴行酒令出丑的事,料来也没几分才学,笑道:“少爷,你要玩这个游戏,须得到书房吃饭才行,你说一个典故,我们查书也方便不是?”
又说:“整个潋滟山庄都知道你过目不忘,博闻强识,你跟我们玩这个游戏,可不是欺负人吗?”
水琳琅不料识晴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由感激地望她一眼,又对小墨儿说:“你家的书,我又没看过,这个游戏就算玩起来,也不公平。”
小墨儿想了一下,说道:“果然是有些不公平,咱们玩别的游戏吧!”
萱妈妈走了过来,说道:“吃饭就吃饭,玩什么游戏,没得把饭菜都放凉了。”
“奶娘,范大夫走了吗?”
“刚走。”
“叮当呢?”
“被范大夫说睡了,否则范大夫能走吗?”
小墨儿叹道:“叮当果然忠肝义胆,太让我感动了,奶娘,你待会儿拿几两银子给他。”
萱妈妈笑道:“你倒是一个好主子,做下人的替你分担这些小事,也是理所应当,你动不动就给人打赏,亏得老祖宗那边每个月拨几十两银子过来,否则就靠账房给的月例,你又不像砚哥儿和枕哥儿,手里握着大笔的产业,到时没得把你穷死。”
“赶明儿,我也去向老祖宗要一份产业。”
“老祖宗的产业是留给曾孙的,你要加把劲才行。”
萱妈妈说着,顾自笑了起来,一双灵动的眼,直在水琳琅和识晴身上打量。老祖宗把水琳琅留下来,她心里就猜到几分苗头。而识晴,本就是冯夫人留在房里伺候小墨儿的人,身份虽未挑明,但是众人心里也都有数了。
一句话,说得水琳琅和识晴都红了脸,只有小墨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萱妈妈笑吟吟地去了,她的亲生儿子没了,更是一门心思的都在小墨儿身上,如今眼看着小墨儿一天一天地长大,到了知人事的时节,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就像田里的庄稼人,看到苗儿逐渐成长,终于等到收成的那一天。
小墨儿抓耳挠腮,说道:“奶娘是不是该吃药了,一个劲儿的傻笑。”
识晴红着脸说:“快别说了,我喂你吃饭吧!”
……
水琳琅在麒麟院被小墨儿缠了半天,直到天色将晚,这才回到螽斯院。
苟富贵迎面走了过来,朝着水琳琅作了一揖:“小姐,事情都按意料之中发展,可喜可贺。”
水琳琅冷笑:“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喜。”
“你能留在潋滟山庄,萧公子也就有了生的希望,你难道不该喜吗?”
“盗亦有道,你用那些肮脏的手段,我羞于与你为伍。”
苟富贵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和你一个队伍的人,况且,我也不觉得我的手段肮脏。我只是将你要被冯夫人赶走的实情告诉墨哥儿而已,是他自己巴巴地要给你求情,这须怨不得我。”
“我不想看到你,以后少在我眼前出现。”
水琳琅气冲冲地走进大厅,吩咐朱薙拿茶上来,耘姑站在一旁看她脸色,忧心地问:“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我听说,墨哥儿上午挨了板子,你又到方圆堂闹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千万别瞒我。我们三人来到千里、万里之外的潋滟山庄,孤立无依,凡事都要商量着来,千万别出差错,否则谁也救不了咱们。”
独在异乡为异客,种种艰难,只有她们心里清楚,水琳琅叹了口气,拉过耘姑的手,说道:“耘姑,你别担心,真的没事,小墨儿顶撞了老爷,被带到方圆堂受罚,我去救他,就是这样。”
“啊,你怎么敢插手这样的事?苏老爷要是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水琳琅笑道:“耘姑,你好糊涂,苏老爷是小墨儿的父亲,只是一时恼了,才将小墨儿送去方圆堂,那么大点的孩子,他哪里真的下得了狠心?我这一闹,只怕还遂了他的心。后来,就连老祖宗也来了,她还夸我来着呢!没事,耘姑,有老祖宗罩着,咱们万事安心。”
耘姑松了口气,说道:“虽说如此,但是别人的家事,以后还是少掺和为妙,这在咱们江湖上也是忌讳,何况这样的深宅大院,更加掺和不得了。”
“耘姑说得是,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对了,刚才丁妈亲自过来传话,说是二夫人的意思,将咱们这几日收拾一下,就往麒麟院搬去。”
水琳琅一怔:“这是什么缘故?”
耘姑也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也纳闷了,潋滟山庄又不是没有房子,好端端的,为什么搬到麒麟院呢?”
朱薙笑道:“我瞧丁妈一脸笑意,估计是有什么好事等着小姐呢!”
水琳琅白她一眼:“你这丫头,平日就跟一块炮仗似的,表面一看,就是一块木头,但是一点就着,什么时候也学会察言观色了?”
朱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这都是金雀和玉鸦跟我说的,我原是没有这样的本事,金雀和玉鸦原是丁妈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她们说不定知道一些内情,你何不去问问呢!”
水琳琅心里倒也猜到一个七七八八,老祖宗素来宠溺小墨儿,小墨儿又一直软磨硬泡,缠着要她做娘子,该不会……
想想以后要和这位小祖宗朝夕相处,水琳琅心里就有一些不大自在,饶是他每日往螽斯馆跑几趟,她就快要发疯了,要是搬到麒麟院,还不如直接叫她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