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从外头请了一个大夫给赵姨娘瞧病,刚从青园出来,耿六和追杀小墨儿的两个歹人,他都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也没有人怀疑到赵姨娘身上。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双手沾满血腥,有时,他甚至都觉得麻木了。
“少爷!”阿桂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消息了吗?”先前,他派阿桂打探苏砚的消息,其实他的心里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太知道他这位大哥的本事,要是存心躲着一个人,就是锦衣卫的密探,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他。
“小的亲自到了扬州一趟,扬州府衙也在寻找大少爷,扬州知府是大少爷的亲舅舅,想来是二夫人给他捎了信儿。扬州一带的生意,以前都是大少爷在打理,生意场上的人也都在帮忙打探大少爷的消息。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那你呢,有什么结果吗?”
“小的怕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只能带人暗中查找,就连顾家大院也去了,但是……”
“但是也一无所获,是吗?”
阿桂嘿嘿一笑:“少爷,也不是一无所获。”
“噢,说来听听。”
“小的找到顾小曼的墓。”
“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发现顾小曼的墓刚刚被打扫过,墓前还有祭奠的花果,小的向顾家的管家打听过了,最近又没有什么清明、鬼节,也不是顾小曼的生辰忌日,顾家没人去祭奠顾小曼。”
苏梦枕微微一笑:“去祭奠顾小曼的,一定就是我那情痴大哥了。”
“少爷英明。”
“他既在扬州,事情就好办了,可以通知流牙和奔月了。”
“是,少爷,小的立即去办。”阿桂躬身下去。
苏梦枕负手缓缓地走,略一抬眼,看到螽斯馆就在不远之处,隐藏在了草木葳蕤之中。
西北来的姑娘,粗犷,质朴,率直,就像一块石头掷入死气沉沉的潋滟山庄,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让他这一颗沉闷的心,感到些许新鲜的活力。
他的嘴角无端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朝着螽斯馆的方向走去,隐隐,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之声。苏梦枕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旁边的一丛露兜树,轻轻走到树的后面。
朱薙听到脚步声响,急忙站了起来,慌乱地朝着苏梦枕行了一礼:“见……见过二少爷。”
苏梦枕看到她的面颊兀自挂着泪痕,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苏梦枕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轻轻地帮她拭去泪痕,朱薙一颗芳心慌乱,不由自主地躲闪着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去看苏梦枕。
苏梦枕拉过她的手,朱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苏梦枕身上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宛若春煦,让人沉醉。
他将丝帕放在她的手里,温和地说:“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把眼泪擦干了吧!”
“谢,谢二少爷。”朱薙拉着衣袖,摸了一把泪痕。
又说:“把你丝帕弄脏了,我洗过了再还给你。”
苏梦枕微微一笑:“丝帕就送给你吧,只是,再也不要用它来擦眼泪。”
“真的……给我了吗?”朱薙摊开丝帕,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只在右下角绣着一丛绿竹,显得清新而又典雅。
“我喜欢竹子,因之坚韧,不向命运低头。对了,我住的地方就种了许多竹子,叫做待凤居。凌霜尽节无人见,终日虚心待凤来。谁许风流添兴咏,自怜潇洒出尘埃。”
“二少爷,你真厉害,随口就能吟诗。”
“诗文小道,只是用来装饰门面,一栋房子不能没有门面,但最重要的还是房子里面的东西,你明白吗?”
朱薙摇了摇头:“奴婢不明白,我从小就很笨的。”
苏梦枕微微一笑:“现在不明白没有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理解我说的话。”
“二少爷,你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
苏梦枕微微颔首:“她在家吗?”
“在的,我带你去。”
“有劳。”
……
金雀拿着剥壳的热鸡蛋,裹着一层纱布,正在敷着玉鸦额头肿起的包,似乎效果并不明显,又想着到厨房去拿一些菜籽油给她搽。
刚一开门,就看到朱薙带着苏梦枕过来,二人边走边做交谈。朱薙一脸春风得意,一扫先前受气的窝囊相,也不知她和苏梦枕说了什么,惹得苏梦枕频频发笑。
金雀赶紧退了进来,关起了门,说道:“二少爷来了!”
“二少爷来就来呗,瞧你紧张的样儿。”
“他和朱薙一起回来,有说有笑,似乎关系还很密切。”
玉鸦站了起来:“这一主一仆都挺会勾搭人的嘛,她们知道砚哥儿左右是没希望了,一个勾搭墨哥儿,一个勾搭枕哥儿,倒像是勾栏里的姐儿,左勾勾,右勾勾,不知廉耻。”
“二少爷上一回就送了迷路的水姑娘回来,这一次又送朱薙这小浪蹄子回来,看来二少爷对咱们螽斯馆倒挺上心的。”
“她们要是真有能耐勾搭上一个也就罢了,咱们也能跟着享福,但就凭她们的出身,撑死了就是一个妾。”
金雀打趣:“要不,你也去勾搭勾搭,说不定,二少爷回纳你为妾呢!”
“啐!我才不作妾呢,你没看到赵姨娘的下场?”
“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妻虽然地位高,但总不如妾来得受宠,你想呀,妻要真能讨得男人欢心,男人又怎么会想着去纳妾?就拿赵姨娘来说吧,当年赵姨娘的排场,大夫人,二夫人,有谁能够及得上她?老爷纳她的时候,虽说是从侧门进的,那也是十里红妆,直接铺到朱雀街头。哼,要是哪个少爷看上了我,我宁愿做个通房,要是运气好的话,能够生个一男半女。就算到头来落得跟赵姨娘一样的下场,也算是不枉此生,值了!”
玉鸦坐到床沿,从炕几上抓了一把葵花籽,说道:“等着瞧吧,朱薙这小浪蹄子还以为捡到甜头,也不想想,她们家小姐是二夫人请进府里来的,二少爷可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两房夫人素来不和,这要是闹了起来,主子们不好撕破脸面,死的还不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