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海上,经由霜花,再转乘神火天舟,重回雅风,最后抵达照日城中。
离了空驿,常乐等人直接回到了太傅府,但却并没有见到凌天奇。
“您可回来了!”管家等人急忙出来迎接,常乐问道:“我师父师娘去了何处?”
管家忙答:“先前传来消息说震国已经灭国,国土被穆国吞并,陛下知晓后与老爷商议,最后决定由老爷出面游说雅风诸国,商议共同对抗穆国之事。夫人不放心别人照顾,随老爷一同去了。”
常乐点头,命管家安排饮食。
空桑澈情绪一直有些低落,常乐也并没有太过安慰。对方不是普通庸人,有些事自然能慢慢想通,劝得多了反而不好。
略作休息之后,常乐入宫面君。
凌玄华得知常乐归来,不等常乐入殿,便亲自向外来迎,与常乐在殿前相遇,常乐急忙见礼。
凌玄华一把将常乐拉住,情不自禁地说:“大哥今后万不能如此行险了,这些日子,我时刻提心吊胆,就怕大哥出事。”
常乐打量凌玄华,见他又消瘦不少,气色也不如先前,叮嘱道:“我无事。但陛下要注意龙体才是……”
一听常乐说这话,凌玄华便笑着岔过了话题,与常乐一同入殿。
“听闻震国已灭?”常乐问。
凌玄华点头:“怕是大哥在半途中时的事吧。穆国现在已经成了黑岩之主,早送来了国书,称愿与雅风诸国共铸盛世。”
“只怕是麻痹诸国才对。”常乐说。
“是啊。”凌玄华道,“太傅一早便看穿了他们的用心,所以请命游说诸国去了。”
“情况如何?”常乐问。
“不乐观。”凌玄华叹了口气,“虽然这段时间,我们靠着火符生意,与诸国关系日渐加强,但遇到与穆国对抗这种事……他们还是以为自己可以偏安于雅风一陆,不会受战火波及。”
“指望他们怕是不成。”常乐说,“有否联络大罗?”
“那是自然。”凌玄华说,“太傅第一时间便找上了他们,他们一直在调动国内力量,说会尽全力支持我大夏。但究竟如何,还未有定论。不过太傅说隆国公亲自传书,要他放心,当不会有失。”
“那便好。”常乐点头。
凌玄华追问起常乐在震国时之事,常乐略略说了个大概,听得凌玄华不住皱眉,再次叮嘱常乐今后不可冒险。
两人聊至深夜,常乐告辞回到太傅府,却得知刘半月已然离开。
“他说自己一个人自在惯了,若有大事,他会再来。”小草如实转述了他的话。
常乐有些失落。
震国之事了,但穆国之事又起,自己又因穆国之故,而失了与天地神火的直接联系,再无法助圣地破境,亦无法寻找有潜质之地,助其化为圣地。一时间,却是无事可做,只能等师父回来,看游说诸国的情况,再做定论。
想来想去,又想起了仙苑来。
那是他私人之地,但多年来,少有回去。此际无事,也正好到那边去看一看诸人过得如何。
当初蒋颜随了黄勇一同去了仙苑,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常乐问过蒋里,蒋里也想去看看她,于是常乐便与蒋里、小草、水儿结伴,欲归仙苑。
空桑澈听闻仙苑之事后,既有好奇之心,也有入内闭关修炼之意,与常乐商议过后,跟着一起离开。
说是“回家看看”,但实只是近来无事可做,散心而已,所以诸人并没有乘神火天舟直接过去,而只是乘了火兽车,一路游山玩水,悠闲向前。
这天行至仙苑所在的寂州,途经州府,车入城中,向前而去,行至主街时,突然见数骑自街那头而来,纵马飞奔,口中高呼:“福大人车驾到!”
这数骑奔过,街边行人无不躲避,商贩急忙将摊子往后挪,生怕挡了道。
有些人躲得慢了,那些骑士随手就是一鞭,抽得对方扑倒在地,却不敢惨叫,忍着痛也急忙将摊子快速移开。
驾车的是空桑澈,此时不由皱眉,回头向车内问常乐:“似乎是州府高官。”
“避让一下吧。”常乐道。
空桑澈点头,驾车向道旁而去。
此时,那数骑奔到近前,一人留下,其余人继续向前。那人手拿马鞭,指着空桑澈道:“没听到爷爷们的话吗?福大人车驾到,速将车停入一旁小巷,不得阻挡道路!挡了福大人车驾,爷爷要你脑袋!”
空桑澈本是震人,这里是大夏地盘,对方又可能是官员,虽挨了骂心中愤怒,却也没有说什么。常乐在车内隐约动怒,但不想暴露身份,亦不想与这等小人物计较,便让空桑澈将马车驶入了旁边一条小巷中。
“不知是哪位大人,官威如此之大。”蒋里坐在车中,冷冷哼了一声。
不久之后,有一队人马自街那边而来,共二十余骑,个个身着华服,却无一人穿着捕快或是衙役之类的官衣。
二十余骑簇拥着一辆华丽的火兽车,那火兽车由四匹火马拉动,匹匹火马皆高大威猛,蹄下有焰光浮动,其光为青色。
以青焰火兽拉车,而且一下就是四匹,这派头着实惊人。空桑澈是大国人,却也少见这样的派头,忍不住皱眉道:“怕是自王都来的高官吧。”
常乐顺窗看去,只见那火兽车上雕花刻画,极是精美,整个车厢以青铜制成,镶以金玉,竟然还有着几道小型法阵,起着保护、稳定、减重,甚至是调节温度的作用,极是奢侈。
常乐不由也有些好奇——大夏方兴,凌玄华带头崇尚简朴,为的就是将所有的财力物力,都用在发展国计民生上。而此地竟然有人乘着如此奢华的火兽车,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不过地方上的事,他也不方便多管,等那一队人马过去,让空桑澈将车驶出,继续向前也就算了。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蒋里问了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一起信步而行,来到楼前。不想到近处一看,楼前却是无车无马,一派冷清模样,不由令人疑惑。
诸人刚要进入,便有伙计急忙迎了出来,拱手作揖:“几位客官是要用饭?”
蒋里点头:“正是。”
伙计道:“劳驾客官移驾别处吧。本楼今日被福大人包下了。”
又是这“福大人”。
“这位福大人是本地人?”蒋里问。
“您是外地人?”伙计问。
蒋里点头。
“难怪您不知福大人。”伙计笑,正要细说,楼内有人喊:“别再啰嗦了,已然忙不过来,快进来!”
伙计道了声歉,急忙去了。
“你来过这里,可知这位大人?”蒋里问常乐。
当初常乐平定仙苑,杀了江帝照安置仙苑诸奴时,确曾与寂州府官员们有过接触,但也不过是寻常之交。他摇了摇头:“倒不知。算了,去别家吧。”
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鲜对小事在意。蒋里也没再问,一行人向前行,问过了路人及路边商家,问出另一座不错的酒楼所在,信步走了去。
这一家酒楼门庭若市,楼前车马不少,一派热闹景象。诸人过去,欲求雅间,却已然被坐满,也只好在二楼寻了处地方坐下。
蒋里点了几个精致的菜,要了两壶好酒。伙计见惯了各种客人,自其所点菜肴中,便看出几人不凡,于是招待得更是殷勤,每道菜上来,都会解说一番。
蒋里赏了他一块碎银,伙计大喜,便更加热情。
蒋里顺口问:“听闻你们州府里有一位福大人,是本州官员吗?”
伙计笑:“几位客爷是外地来客吧?”
“本地人皆知这位福大人?”蒋里问。
伙计点头:“何人能不知福大人?他是咱们的知府,更是常大人的至交好友,与常大人一起历过生死共过患难的人物。别说本地官员,便是朝中大人物,到得寂州来,哪个不得执礼拜见?”
蒋里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想却听到这般回答,一时怔住,望向常乐。
虽未点名,但能令朝中大人物亦要敬仰巴结的“常大人”,便只能是眼前的这位“常大人”了。
常乐微微皱眉——我的至交好友,共过患难?
他思量再三,也想不起这么个人来。
突然间心头一震,却记起一人,挥了挥手,示意伙计退下。
“怎么,真有这么个人?”蒋里来了兴趣。
常乐缓缓点头:“若说在寂州有熟人,倒真有一个。我当初被江帝照掳至仙苑为奴,曾结识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兄弟,名叫朱乐福,确实曾与我同生死共患难,后来留在了寂州。只是……他只是寻常人,便算成了御火者,才能有限,当也成不了什么‘大人’。看方才那大车与队伍……他是忠实之人,应该不是他吧。”
“别人如何敢对外宣称与你有旧?”蒋里摇头。“人总会变,他自己不变,周围的人不断捧他、宠他,怕他也会变。”
空桑澈自觉是外人,这种事不方便插言,便只听着。
小草不爱管这些事,只忙着帮水儿夹菜。
便只有常乐与蒋里两人聊此事。
常乐也觉得除朱乐福之外,别人怕不敢冒充自己好友。但朱乐福是个老实憨厚之人,说他会变,自己终有些不信。
“最怕此人行事有差,坏你名声。”蒋里说。
“那便打听一下吧。”常乐说。
他并非珍惜自己的名声,只是他如今代表着大夏的至高权力,国中上下无任何人敢于置疑,正因如此,他便必须谨慎约束自己,不能让自己近人成为国中蛀虫,百姓眼中之恶贼。
否则,他们借着自己的势而无人敢惹,百姓被他们坑害,无处伸冤只能饮恨,那这大夏天下,将成什么样子?
想到先前“福大人”净街时的威风,所乘车驾的奢华,常乐心中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