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你公然戏弄先生,可知罪?”石云花目视常乐,厉声喝问。
“先生,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何必跟我一个学生一般见识?”常乐一脸愁苦,“您不会是怕输了赌局,借先生的权势逼我认输吧?”
“笑话!”石云花冷笑,心中盘算利弊,终不打算在这事上牵扯不清,而是继续赌局。
“想来你凭的就是这把琴吧?”石云花打量那六弦琴,心中虽有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在她看来,一个红焰境的御火者,对乐道又没什么研究,就算突发奇想造出了把世间从不曾有的琴来,又能有什么用?
乐器,终要能感动天地,融入乐之道,才能成乐者之选。
而一件乐器出现,却要经过一代代人不断完善,最终成型于某人之手。
哪有人凭空一想,便能造出一件好乐器的道理?
若这怪琴的琴音呕哑啁哳,不但不算对乐道有所贡献,反而可说常乐蔑视乐道,在这里添乱生事。
想到此处,石云花面带笑意,心中淡定不少。
“正是。”常乐点头。
“你当随便哪个人造出个奇形怪状的乐器来,便可称对乐道有所贡献?”石云花冷笑。
“乐器乐器,能奏乐的方为乐器。”常乐摇头晃脑地说。“先生不听我演奏就下断言?”
“演奏?”石云花笑了,缓缓点头:“好,你便演奏一曲,让我们开开眼——不,开开耳。不过……你一首古曲也不知道,又能演奏什么?”
不及常乐答,她便转向一众学子,笑道:“可别怪本先生没事先提醒你们,先准备好捂耳朵,别被吓着。”
学子们哄笑起来。
莫非恨得咬牙切齿,望向常乐,心说:大哥,震死他们!
常乐也不以为意,将六弦琴的琴带挂在肩上,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石云花摇头而笑:“这般弹琴姿势,我可是第一次见,势如其人,不雅至极。”
学子们又是一阵笑,有人已经依石云花所说,将手放在两耳边,准备捂耳了。
常乐也不理他们,略一定神,便弹了起来。
琴声一响,石云花的面色就是一变。
歌道达橙焰境时,便被称为“浅唱者”,一曲便可吸纳数十焰;达到黄焰境后,歌艺大进不说,还可领悟曲之意,一曲感动天地神火,便能吸纳数百焰之多,被称为“高歌者”。
石云花进入黄焰境多年,早领悟曲意,此时只听琴声一响,便知此乐器绝不简单。
常乐自顾自地弹了起来,一曲《柔情似水》奏罢,一众学子如痴如醉,个个眼神迷离。
石云花面色铁青。
“先生,我这六弦琴如何?”常乐抱着六弦琴笑问。
一众学子这才缓过神来,想起两人之间还有赌局,有些学子不由暗笑起来,等着看石云花的热闹。
莫非则是一脸的得意,心说:贼婆娘,这回看你怎么说!
“好琴艺!”石云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随即厉喝一声:“常乐!你自上乐艺课以来,一直假拙装笨,为的就是这一天吧?处心积虑,真是好阴险的心思!你憋足了劲想要先生出丑,到底是何用意?如此背师叛道,其心可诛!我必禀明楼主,一定将你逐出娇鱼楼!”
“放屁!”常乐大叫一声,从桌上跳了下来,眼睛瞪得滚圆:“我见过不要脸的,可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输就是输了,能如何?堂堂先生连输也输不起?输了不认,也成,可不但不认,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你……”石云花气得全身颤抖,“你敢公然辱骂先生?”
“我骂的不是先生,是无耻之徒!”常乐大叫,“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你学问是有了,可这品德也太差了吧?先前认定我本事不成,就主动跟我打赌,现在发现是自己错了,不及时认错改正,却反过来污蔑学生,这算什么先生!这样的先生,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你!反了!”石云花气得大叫起来,抬手抚琴,琴音波动之中,竟然由虚化实,转眼形成了一个全身披甲的虚幻武士,目视常乐,目光森然。
常乐打了个哆嗦。
这显然就是“乐兵”。
常乐感应到这乐兵身上的气息竟然与当日那曹献一般无二,可见是达到了橙焰武者之境,自己绝不是其对手。
学子们也被吓了一跳,一个个面色苍白,惊恐离座。
莫非吓得面无人色,夺门而出,别人只以为他要逃跑,却不料他站在门前大叫起来:“不好了,先生要杀人了!救命啊!”
此时正在上课,院中寂静,他这一叫,整个院子都听得真切,一座座学房之中,学子惊恐,先生惊讶,纷纷跑出来看。
蒋里和梅欣儿的学房就在隔壁,最先听到。两人都听出是莫非的声音,知道事情有变,惊讶中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先生要杀人!”莫非指着屋里大叫,蒋里和梅欣儿立刻冲入屋中。
那边讲课的先生,却正是对常乐极为欣赏的杨荣杨先生,紧随着蒋里和梅欣儿冲入学房中,一见石云花竟然召唤出乐兵,不由愕然,随即叫道:“石先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召唤乐兵干什么?”
“我要收拾这个目无师长,出言不逊的家伙!”石云花指着常乐,咬牙切齿地说。
“有话慢慢说,可不能动手啊!”杨荣抹了一把汗,急忙过来,挡在常乐身前。
“你让开!”石云花气愤至极,不顾一切大叫起来,那乐兵缓步向前,朝着常乐逼近。
这时,其他各学房的先生也纷纷赶来,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过来劝阻,有人挡在常乐身前,有人过来拦住乐兵,有人去劝石云花。
石云花虽然气愤难当,终不能与这么多人为敌,不得不恨恨收了乐兵,大叫:“必须将他逐出娇鱼楼,否则这先生我也没法当了!”
这一闹,惊天动地,整个娇鱼楼都知道了,所有先生学子都跑过来看,一个个在外面议论纷纷。
郑天军在外面看着,一脸惊讶,随后不由摇头而笑,心想:好个常乐,把余家搞了个焦头烂额不说,现在又跟先生斗了起来,你是天生的祸星不成?不过……石云花虽没有余家的势,但有先生的名,你得罪先生,便是背师逆道,这罪名可是不小,我倒要看你这次怎么办。
想到常乐被逐出娇鱼楼后,便再没人能阻止自己接近梅欣儿,不由又是一阵欣喜。
整个娇鱼楼都开了锅,师道楼那边自然不会坐视,片刻工夫,楼主丁寒雨和大先生陈炎路便匆匆而来。
他们一到,看热闹的学子们急忙散开,两人大步进入屋中,正在喝骂的石云花却还不住嘴。
丁寒雨面色一沉,大袖一挥:“成何体统!”
声起,震动诸人耳。
石云花这才缓过神来,急忙收敛怒意,向着丁寒雨恭敬一礼:“楼主!”
接着便眼含泪花,颤声道:“您要为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回事?”陈炎路皱眉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杨荣一脸尴尬地说,“就听这边有学子喊,说是石先生召唤出了乐兵要杀人,我们便赶过来了,结果真见到乐兵逼近常乐,就只好拦着。”
“真有此事?”丁寒雨双目含怒盯着石云花。
“属下是一时气急。”石云花哭着辩解,手指常乐,恨恨说道:“这个常乐目无师长,竟然当众辱骂于我,我一时气急才唤出乐兵,却只是想吓唬他,哪里敢动杀人的念?可是……这个混账东西目无尊长,楼主您可不能饶了他啊!”
丁寒雨面色再沉,转头望向常乐,沉声问:“石先生所言,可有虚处?”
“我没骂先生。”常乐一脸坦然。
“你放屁!”石云花气得大叫,“满屋学子,皆可证明!”
丁寒雨注视常乐,目中带威。
“我骂的是无耻小人。”常乐说。
“还是骂了?”杨荣低声问。
“楼主,大先生。”常乐先冲杨荣一笑,再把六弦琴推到身后,冲两人躬身一礼,“学生觉得,任何事不问前因,只看后果,都有些欠妥。敢问楼主,若见街上有一壮汉将一瘦弱者骑在身下痛打,您怎么想?”
“自然是那人恃强凌弱。”丁寒雨见常乐如此镇定,觉得此事必有枝节,于是隐忍不发,缓缓答道。
“可若是那瘦弱者调戏良家妇女在先,偷盗他人财物在后,又持刀威胁众人不许报官呢?”常乐问。
“自然是那壮汉见义勇为,当称赞。”丁寒雨说。
“对嘛!”常乐一拍掌,“不问前因,单看结果,好人不全被冤枉了?”
“那你且说说前因吧。”陈炎路说。
“别听他胡说!”石云花叫道。
丁寒雨面色一沉:“石先生,你若有理,任他说说又何妨?”
石云花恨恨咬牙,不敢再打断。
常乐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只是石先生总说我于乐道上没啥前途,我心中不服,便造出一件新乐器来证明——我虽只是小小红焰境,但一样可以造福人间,为乐道进步贡献一分力量。先生却笑我不自量,跟我打赌,说我若赢了,先生当众向我赔礼道歉,我若输了,便主动退楼回家。结果我凭这新乐器赢了先生,先生却不认账。不认账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先生,我还真能让她向我道歉?可没想到她却恼羞成怒,说我先前假拙装笨,为的就是让她今日出丑,因此要把我逐出娇鱼楼。这般人品,哪配得上‘先生’二字?我不骂她,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满楼好先生!”
他一番话说完,一众看热闹的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恍然大悟之余,不由觉得石云花确实过分。
丁寒雨却是目光一变,忙着问:“你说你造出了一件新乐器?还凭它赢了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