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心思不同,但关隘面前寻求突破,以达那最美之处的想法,却是相同的。
只要有一点相同处,其余异心,皆可忽略。
于易之挥剑指挥,贺卫举符阵灵盘不断施放力量,近千御火者奋力搏杀。
有血飞扬于空,未及落地,便已烧干成灰。
火焰之力四掠中,有人惨叫倒下,有人不及惨叫,便化身烈焰。
战斗在继续,更多的人受伤,更多的人死去。
生者心里虽有畏惧,但有贺卫符阵灵盘在侧,有于易之晨星剑在背,却无人敢退却,只能咬牙向前。
拼吧,拼了过去,便是大好前程。
拼不过去,便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于易之红着眼,看着一个个御火者倒下,手也不由颤抖了起来。
已经死了数十人了。
还要死多少?
生者身上,个个带伤,无安然无恙者。
他和贺卫两人倒没受什么伤,但为了显示一直在与众人并肩作战,出全力奋力搏斗,所以故意没有抵挡一些力量微弱的火幕攻击,故意受了些伤,故意染了些血,故意搞得极是狼狈。
还有人不断在死,一个、十个、几十个……
当死亡数量超过百人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畏惧,就算是于易之,也不得不提剑后撤。
大家都需要休息,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也许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是为什么?”
诸人退离危险之地后,有人跌坐在地上,看着火焰雄关下那些尸体,一时怔怔,喃喃自问。
“贺公子,这真的……是正确的路吗?”有人带着哭腔发问。
“自然。”贺卫点头,“这可怕的关隘,便是证明。”
“大家稍作休息。”于易之沉声说,“受伤的原地疗伤,轻伤的帮助重伤的。我们休息半日,再行攻关。”
诸人沉默着,或取出伤药,或取出灵丹,或只是运用自身火力疗伤。
可望着战场上的尸体,摸着身上的伤口,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伤的不仅是身。
还有心。
真的能攻破这关?
我会不会在下一场战斗中死去?
若我死了,他们破了关又如何?
正在这时,有五个少年自远而来,在诸人身后停步。
于易之转过头去,望着一身狼狈的常乐等人,眼睛微红。
“你们不是找到正确的路了吗?”贺卫也看到了五人,不由冷笑嘲讽。
“当然。”莫非哼了一声,“我们已经吸纳了一处神火巨力。”
“胡吹大气。”贺卫冷哼。
于易之打量几人,沉声说:“你们先前处处与我们作对,方才更是想将我们引入歧途,现在又追了过来,又想怎么害我们?”
“要不要脸?”莫非瞪眼,“哪个曾害过你们?那些死者,难道是我们害死的?”
常乐望向那火焰雄关,见到关前横陈的尸体,不由皱眉。
再看眼前,御火者们个个带伤,气息不稳,一个个狼狈不堪。
这里固然有该死的小人,有趋炎附势活该倒霉之辈,但也有眼神清澈的少年,只因渴望着能有奇遇使自己突破境界,而跟错了人。
不论如何,这里都是通向下一处的必经之路,于易之和贺卫,终没算将他们带错地方。
贺卫面色阴沉,与莫非斗起嘴来,于易之则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五人,努力感应着五人身上的气息。
他隐约感应到,五人现在虽然也是一身狼狈,但气息却比先前更加强盛。
他们遇到了什么?
是一样的难关,还是莫大的机遇?
我们近千人抱成一团,未得半点好处,却先死掉百余人,伤了数百个,他们却为什么全身没几道伤痕,却明显是得了大好处?
于易之于思量之中,心中嫉意狂涌。
凭什么?
小草望着那些尸体,握住了梅欣儿的手,后者也是心潮起伏难平,手心冒汗。
她们没见过战场,但今日,便等于是见了。
这些死者不久前还是立于自己面前的大活人,或是翩翩少年,或是俊俏公子,但现在,却只是一具具尸体。
他们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路更加平坦而来,却在此地断绝了自己的人生。
“这关,过得去吗?”蒋里沉声问常乐。
“我看不大懂。”常乐摇头,“它似乎是一道阵,是一处机关,但……”
正在这时,莫非和贺卫的互骂也渐渐升级。
“无知小儿,你懂个屁!”贺卫挥舞着符阵灵盘骂道,“你懂什么工家绝技,知道什么阵法机关!这雄关本身就是神火大阵、神火机关,只有大家同心协力,同时攻击六处阵眼,才能分担压力,否则只攻一处,有死无生!”
“你才放屁!”莫非大叫,“张口闭口全是屁,你那是嘴还是粪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工家人,还好意思挥着那符阵灵盘?换成我,早一头撞上雄关以死谢罪了!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两人先前的骂战,常乐并没注意,但此时却不由愕然。
莫非是莫非看出了些什么?
“小莫。”他疾步来到莫非身边,拉住还要往前扑着骂的莫非,沉声问:“你看出这神火关隘的门道了?”
“这不明摆着?”莫非指着那雄关说,“这并不是什么阵,而只是一道机关,也并没有多强的杀伤力,只是考较来者的工家本领和智慧而已。贺卫这糊涂蛋,混账东西,竟然连这也看不透,简直混账透顶!他让大家攻击这机关,反而激发了机关中自护之力,这才害死了这么多人!”
许多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向莫非,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一派胡言!”贺卫暴跳如雷,“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质疑我?”
于易之冷冷一笑,拦住贺卫。
“早知道你们前来,不会有好事。”他望向常乐等人,语声冰冷。“果然是来挑拨我们的。”
“放你……”莫非一句骂没等完成,便被常乐拦下。
“挑拨?”常乐冷笑反问,“我为何要挑拨你们?”
“很明显。”于易之说,“你们自以为是地选了错的路,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却不得不转身追随我们的脚步,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于是便借机攻击我们,抬高自己。你们想让所有人怀疑贺贤弟,想让他们站到你一边,如此,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众人攻打此关,名正言顺地成为众人的领导者;如此,你便从失败后逃来寻求帮助的落水狗,变成了拯救诸人的英雄。这心思,真是不能不令人佩服。”
“小人心中,天下果然尽是小人。”常乐说。
“被我说中,便恼羞成怒?”于易之冷笑。
许多人在犹豫,许多人在疑惑,但也有许多人看出这是机会,于是纷纷站了起来,对常乐怒目而视,张口厉喝。
“你说得这么热闹,谁知是真是假?但你们先前走错了路,却是大家有目共睹。”
“不错。你们先前说过我们走的是错路,现在却为何追过来?”
“我看于公子说的不错,你们是借我们攻关失利的机会,掩盖你们的真意,想趁火打劫,夺于公子和贺公子引路之功!”
“我们若是听了你们的,岂不成了愚夫蠢材!?”
“有本事倒是继续寻你们正确的路啊,为何来此纠缠我等?”
“也就是于公子出身大门大派好涵养,换成我,你们如此害我,我早挥剑斩你了!”
这些人你一声我一声,声音越来越凌厉,颇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的意思。
于易之冷冷一笑:“大家都不是糊涂蛋,你以为几句蠢话,便能骗得过这些兄弟?”
一声“兄弟”,把双方距离又拉近了几分,那几个出力质疑常乐的人,不由面露得意之色。
“一群蠢材。”蒋里缓缓摇头。
莫非还要再骂,常乐却拦住了他。
“这机关要怎么破,你有没有头绪?”他低声问。
“得试试。”莫非低声说,“但……差不多有一半把握。”
常乐不由想起地安楼入楼试时的情景。
那时,谁都以为莫非只是他的小跟班,本身并没有什么才学本领。
可当他轻易解开工道先生的难题时,所有人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胖子,实是工家大才。
“好。”常乐点头,“我信你。你去破关吧。”
“破关?”莫非微微一怔。
骂战还没结束啊!
“我们终也要通过此处。”常乐望着那神火关隘说,“不为这些小人,只为我们自己,也得破关啊。骂来骂去,又有什么用?从没听说谁能靠骂战得胜而赢得别人尊重的。”
“我懂了。”莫非缓缓点头,深吸一气,沉默着向那雄关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于易之皱眉。
“破关。”常乐淡淡说道。
“不自量力!”贺卫厉喝,“你以为这关隘是什么?那是此地神火力量之源的守护者!我等近千人合力,尚不能破,他一人向前想干什么?”
“无非是出丑罢了。”有人笑。
“就是。贺公子不用理他,他自找死,与咱们有何关系?且看他怎么死!”
“看那小子,走路肉直颤,简直像一口肥猪。这样的家伙,又仅是橙焰境,竟然想跟工家才子贺公子争锋?真是自取死路。”
“站住!”于易之厉喝一声,晨星剑微微一动。
蒋里默然不语,但袖中青焰匕首已经滑落掌中,轻轻握住。
瞬间,有青光一闪,化为三尺剑锋,斜指地面。
一瞬间,于易之手中晨星剑一颤。
名剑自有剑意,感应到匹敌之力,剑自生鸣。
于易之微微皱眉,望向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