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里和莫非看着梅欣儿,都觉得梅欣儿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就是脑袋出了问题。
受打击太大?莫非心想。
姑娘傻了吧?蒋里心想。
“我有花一朵……”梅欣儿按照回忆,低声哼唱了起来,到有忘记的地方,便向常乐询问。
常乐跑到旁边树下,从树上折下一根细枝,在地上将歌词从头到尾写了一遍,梅欣儿照着低声哼唱,常乐不时在旁边更正。
不久之后,梅欣儿兴奋地点头:“都记住了!”
“走,咱们找先生去!”常乐拉着梅欣儿的手往考场便跑。
梅欣儿被常乐拉住了手,脸上不由一阵发红,但不知为何,除了羞怯之外,心中还生出一丝甜蜜。
蒋里和莫非互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来到考场外,见刚有一个考生唱罢,主考的女先生不住点头,记录在册,告之考生通过了考试。
考生欣喜不已,连连向那女先生道谢。
常乐一看,那正是方才在门前帮过自己的那位女先生,知道凭这张脸就足够对付她,心里不由一阵高兴,敲门而入,恭敬一礼。
女先生先是皱眉,见是常乐,目光便柔和了许多,问:“这位考生,你也要来参加歌考?怎么才来?为何文试之后未对考官说明?是考官疏忽了吧?”
“不是我。”常乐恭敬回答,拉过了梅欣儿。
一见梅欣儿,女先生的面色立时一沉。
“先生。”常乐再次一礼,“方才她因为紧张,选错了歌才没唱好。如今我为她写了一首新歌,还请先生能给予方便,让她重考一次。”
“荒唐!”女先生皱眉挥袖,“你们拿入楼试当成儿戏不成?重考?那也得明年再说!”
心里嘀咕:怎么着,先前还和这美少年吵成一团,考砸了却找他来求情?小蹄子好重的心机!以为长得美便好?凭你那嗓子,门儿都没有!
常乐没想到女先生态度会发生如此变化,想想方才自己的经历,似乎重考也不算啥大事,怎么到了这边就这么难?
他哪里知道,若不是那杨先生先前看过他的试卷,对他极有好感,又如何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梅欣儿眼圈一红,却不敢在这里哭出声,但眼中已满是泪水。
“先生,少年人总难免犯错,我觉得作为成年人,尤其是堂堂先生,应该给他们机会。”常乐拱手说,“梅欣儿的嗓音与众不同,选对了好歌,必能一鸣惊人,先生……”
“住口!”女先生厉喝一声,“再若啰嗦,便将你的成绩也取消!”
心里好一阵生气: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见不过漂亮女人!小狐狸精们落个泪,你们便赴汤蹈火是不是?呸!我偏不让你顺心!
“先生,给个机会吧。”常乐做出愁苦模样,满指望自己凭着一张帅脸,让这位中年女先生能再动恻隐之心。
不想女先生因此却更恨梅欣儿,当即冷哼一声:“机会倒不是不能给,但要分给谁。梅欣儿天生嗓音低哑不堪听,任谁也救不了她!梅欣儿,我劝你还是绝了歌道之心,老老实实地苦练他艺,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想走歌之一道,你就死了心吧!”
梅欣儿怔怔望着女先生,再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常乐气愤不已,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说她于歌之一道再没出路?这是一个先生应该说的话吗?”
“本先生专精歌道,是娇鱼楼惟一歌道导师!”女先生大怒厉喝,“我凭什么?我凭的是对歌之大道的理解,凭的是我黄焰境歌‘高歌者’的本事!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置疑本先生?再胡搅蛮缠,定取消你所有成绩!”
莫非吓了一跳,向蒋里使个眼色,急忙过来将常乐拉开,常乐气得还想大叫,却被莫非捂住了嘴,蒋里连拖带拉,终将他拉出了考场。
“气死我了!”常乐气愤大叫,“什么东西!还自称导师,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小声点!”莫非吓得脸色苍白,“在楼里骂先生,你这可是大逆不道啊!被人听到告上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考任何一座红炎楼了!”
“不过那女先生确实过分。”蒋里也忍不住说。
“算了。”梅欣儿擦了把眼泪,“我……我明年……”说着,眼泪却又涌了出来。
“就是,明年再来考,不也一样?”莫非在一旁安慰。
可这么一安慰,梅欣儿哭得却更厉害了。
常乐觉得这里有事。
“小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问。“有就说出来,我们说不定能帮你。”
梅欣儿望着他,哽咽道:“我……我是少时父母双亡,寄住在姨母家,他们一家对我……本来念在我自学成才,生出神火宫能成红炎学子的分上,不再给我那么脸色看了,但……现在入楼试失败,他们不知要如何奚落,如何……想到要受一年的奚落和白眼,我……我真不知要怎么活……”
常乐看着梅欣儿,心潮一阵起伏。
多么相似的经历啊!
自己是个男子,而且脸皮又足够厚,心眼足够多,这才能在常府混了一阵子,可一样是满心的气闷。
她一个弱女子,寄人篱下,真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多少苦。
这样的生活再让她过一年?
常乐皱眉咬牙。
“我还不信了!”他一阵发狠,“走,跟我来!”
说着,拉住梅欣儿的手,大步向着演武场而去。
“你要干什么?”梅欣儿止住哭声,一脸怔怔。
蒋里和莫非追了上去,也一起询问。常乐不说话,只是将梅欣儿拉到了演武场外,松开她的手说:“唱!就在这里唱!用你最大的力气、最大的能力,好好唱!”
“这……”梅欣儿怔住。
“这是你惟一的机会!”常乐说,“我对歌艺虽不了解,但也知道——有才华的歌者即使只是红焰境,也能吸纳天地神火,也能令诸人为之疯狂!考官不让你再考,你就唱给所有的考生听!我就不信凭你的嗓子我的歌,还感动不了他们?”
“这……”蒋里和莫非也怔住。
“这行吗?”梅欣儿呆呆地问。
“行与不行,都是你惟一的机会了。”常乐说,“要么你便回去再受一年的苦,要么你就拼一次!”
他看着梅欣儿,目光中隐约有火。
似是被他眼中之火感动,梅欣儿低头片刻,终抬起头重重一点:“好,我唱!”
“这就对了!”常乐拍掌。
“能行吗?”莫非担忧地低声问蒋里。
“不知道啊。”蒋里摇头。
梅欣儿擦去眼泪,深吸一气。
常乐盯住她,情不自禁地进入聚精会神之境,只看到一道道火焰自梅欣儿咽喉处涌了起来,如同一条项链一般,缠绕在她颈上。
竟然是喉中神火宫?
这不是天生歌者又是什么?
火焰升腾,由喉而起,经嗓而出。
梅欣儿缓缓开口唱了起来。
神火力量升腾,以火力助歌声。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歌声并不算多嘹亮,但自有一种低沉的魅力。初时,只有几个外围的考生听到歌声,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考生被歌声吸引,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这边。
不知不觉,一曲唱罢,常乐挥手示意,要梅欣儿继续反复地唱。
梅欣儿点了点头,又继续唱了起来。
她越唱越熟练,越熟练,对词的含义与曲的妙处便越了解,渐渐将这歌的味道唱了出来。
由有形,而至入神。
不知不觉间,一个个考生都转过了头来,望向这边,仔细聆听。
“这歌……有些奇怪啊。”
“嗯,歌词直白,但却又不流俗,有一种特殊的雅意在其中。”
“而且,好像直指人的心灵呢!”
“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这句妙啊,若以诗而论,也是一句好诗!”
“这歌的曲调也好怪,但……怎么这么轻易便钻入人心呢?”
“是她的声音!若不是这种略有些怪异的低沉女声,这歌似乎还没有这等味道,可和这声音一合,简直便是仙音!”
“好听,真是好听!”
渐渐的,所有考生都无心去看场上诸人的比试,都抻着脖子望向了这边。
演武场另一边的考生见了,不由好奇。他们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于是干脆跑到这边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考生都离开了演武场,来到梅欣儿这边,将梅欣儿围了起来。
就连比武中的考生也情不自禁地停了手,静静地聆听着歌声。
甚至是两位考官也放下了笔,认真地听了起来。
“女儿花,摇曳在红尘中,女儿花,随风轻轻摆动……”
歌声中,天地起共鸣,一道道若有似无的赤色流光,不知从何而来,却如游鱼一般在梅欣儿身边流动,慢慢地进入她体内。
常乐惊讶地瞪大眼看着,眼见那些赤色“游鱼”,在梅欣儿体内游动一周后,便归入了梅欣儿的神火宫中。
“这……”考生们都瞪大了眼睛。
“吸纳神火了,竟然吸纳神火了!”莫非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一、二、三……”蒋里愕然查了起来,然后怔住,半晌后叫道:“不可思议!竟然吸纳了十焰!就算是上三宫也不过如此啊!”
御火者吸纳天地神火,化为火力收纳于身,这火力,便以“焰”为计量。
每一条赤色的“游鱼”,便是一焰,梅欣儿一曲歌起,竟然陆续吸纳了十条这样的“游鱼”。
一曲吸十焰,确如蒋里所说,便算是拥有上三宫的御火者,也不过如此!
演武场中的两位考官瞪大了眼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考场那边,好多先生直接冲了出来。
那女先生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