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通过了,便坐不住了。
蒋里在那边也是如此,冲着常乐勾手,示意两人出去聊。
常乐悄悄退出人群,与蒋里来到外面,彼此相视而笑。
“问你个事。”蒋里说。
“啥事?”常乐问。
“你先前那一拳,应该打我面门才好,为什么却打胸膛?”蒋里问。
“这个啊?”常乐一笑,“咱们又不是仇人,干啥打你脸?万一你挡不住可怎么办?”
蒋里一抱拳:“多谢。”
“谢啥。”常乐说,“就算打的是你的脸,你不也能挡住?”
“你摆出的架势颇为怪异,是见有人使用过便学来,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蒋里问。
“瞎……瞎想的。”常乐说。
蒋里正色道:“这种架势,可千万不要用了。两手全护在头上,却忽视下盘,这可是武学中的大忌。若是对方拳中加撩阴脚,可要危险。”
常乐应了一声,心说难怪这姿势不对?不可能啊,拳击手不都如此?
再一想就明白了——现代擂台武术,都有重重规则保护着选手——禁止攻击裆部、禁止截踢膝盖、禁止踩脚趾……拳击和跆拳道更是腰带以下部位全不让打。慢慢的,拳手们当然就不用再去保护下半身,只要保护好头部就可以了。
“还有你方才躲我第一拳时的身法也有问题。”蒋里继续说,“我出右拳,你应该向你的左侧躲才对。”
“为啥?”常乐不解。
“你之左便是我之右。”蒋里认真地解释,“你闪向我右方,我右臂挡了自己左拳的拳路,便难用左拳追击。可你当时闪向我左侧,却正进入我左拳范围之内。”
“哦!”常乐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这武道里的门道果然多!不成,有空你可得多教教我。”
“你的神火宫虽只是下宫,但力量却极强悍。”蒋里说,“只要肯吃苦,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就算移宫也不是不可能。你放心,咱们不打不相识,今日之后又是同窗,我能帮你十分,绝不只帮九分半。”
常乐呵呵笑着:“我怎么净遇上好人呢?”
正说着,却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转头一看,只见莫非手里拿着牙刷跑了过来。
“怎么,没通过?”常乐一阵紧张。
“不是!”莫非兴奋地叫着,“通过了,通过了!先生说这东西确实有奇思妙想在内,把我夸了一通,又考校了我的手工,然后就通过了!”
“恭喜恭喜。”蒋里微笑拱手。
莫非急忙还礼,问常乐:“这位是?”
“这位是蒋里,这位是莫非。”常乐替两人介绍。
“莫非?”
“讲理?”
两人都怔怔地把对方的名字念叨了一遍,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就冲咱们这名字,就能成朋友!”莫非说。“常乐是我大哥,我是他小弟!”
“我与常乐不打不相识,也是朋友。”蒋里笑道。
“蒋里,莫非,常乐。”常乐把这三个名字连在一起念,倒觉得有趣。
三人正说着,却见一个漂亮姑娘自考场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最后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腿把脸伏在膝间大哭起来,哭得极是伤心,令人恻隐之心大动。
“这是怎么了?”常乐忍不住走了过去,莫非和蒋里两人一见,也跟了上去。
来到近处,常乐只觉这姑娘一身衣服有点眼熟,过去轻轻拍了拍姑娘肩膀,姑娘一抬头,常乐立时吓了一跳。
却原来是刚进门时,莫非不小心撞到的那声音低沉近于男生的姑娘。
此时姑娘满面泪痕,泪湿了前襟,哭得梨花带泪,令观之者不免心生不忍。
常乐对她本无好感,但此时见她哭得可怜,便也忘了不快之事,觉得都是考生,相逢是缘,劝几句总归算是做好事。
“别哭了,今年不成还有明年。”他轻声说,“回去好好练练,说不定明年就成功了。”
姑娘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后又哭了起来。
常乐觉得脑袋疼。
莫非和蒋里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只是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常乐叹了口气,心说还得我来。
“你没来武试,是有别的技艺在身吧?”常乐问:“不知是哪一艺?”
“歌……”姑娘哭着说。
常乐刚想答应一声“哎”,突然一想对方说的是“歌”不是“哥”,把那声“哎”又咽回了肚里去,心道:好险,差点找顿揍挨。
“没唱好?”他问。
提起这个,姑娘哭得更厉害了,半天后抽噎着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先生说我这嗓子,再怎么唱也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啊!我再努力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越说哭得越厉害。
蒋里摇头叹气:“这姑娘的声音……确实……不占优势啊。”
“是啊。”莫非跟着叹气。
他们这一说,姑娘哭得就更凶了。
常乐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急忙安慰:“谁说你这声音不好?你这声音叫有特色!放在我们地……放在我们家乡那边,这嗓音的歌者,肯定能火得一塌糊涂!”
“大哥,啥意思?”莫非忍不住问。
“‘一塌糊涂’不明白?”
“不是,啥叫‘火’得一塌糊涂?”
“没空解释!火就是热,就是红,就是了不得,就是别人都崇拜你!”
“哦。你不是说没空解释吗?”
常乐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安慰那姑娘:“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梅欣儿……”许是因为人在难过之中,内心脆弱之时,都渴望有人来安慰,所以姑娘便也忘了先前和常乐间的不愉快,常乐问,她便答了。
没心儿?
常乐一咧嘴。
莫非,蒋里,常乐,梅欣儿……咱们四个奇葩名字凑一块儿也真不容易啊!
不冲别的,就冲这名字里的缘分,也得帮你一把。
“先生们说你嗓音不好?可唱歌也不能全看嗓音吧?”常乐问。
“那还看什么?”梅欣儿抽噎着说,“他们都说,听我唱歌觉得气闷,喘不过气来。”
“不介意的话,唱几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常乐说。
“大哥,你还懂歌艺?”莫非瞪大了眼睛。
“你懂歌艺?”梅欣儿也有些吃惊。
“略懂一二。”常乐大言不惭地说,“会挑毛病找问题,但要说唱,我可不成,跑调天王。”
梅欣儿想了想后,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反正已经如此,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这个家伙真能帮忙,总归比没人帮强。
她清了清嗓子,擦了把泪,开始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低沉,略有一丝丝的沙,说起来,是一副很有魅力的低音嗓子,这要是在地球那边,肯定是抢手的宝贝,定会有导师拍着桌子冲过来大叫我需要你。
但在这边,就有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没有适合这种女低音的歌。
常乐听她所唱的歌,完全是为正常嗓音的女子而作,她唱起来后该高的地方高不上去,又没有适合她发挥的低音部分,使她嗓音的魅力完全没办法展现出来。
“停!”常乐一摆手,问:“试没试过唱男子的歌?”
“太低,更闷。”梅欣儿说。
是个问题。
男子的歌往往更适合男子的声调,梅欣儿的嗓音虽低沉近于男声,但毕竟不是男声,声调上比男声高,但又比女生低,就使她不论唱男歌还是女歌都成问题——要么是音高不上去,要么是调低不下来。
总之,都不能展现她声音的特色与魅力。
这事怎么办?
常乐皱眉琢磨着,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她不也是低音?
可谁敢说她不是天后?
对!有办法了!
咱地球那边文化生活极大丰富,女低音一抓也能抓几个出来啊!把她们的歌拿给她唱不就得了?难道她们还能从地球穿越过来找要我演唱费,跟我打版权官司?
“你的声音非常好!”常乐郑重地对梅欣儿说。
蒋里暗叹:他真是好人,有同情心。
莫非暗叹:大哥不太会安慰人啊。
梅欣儿脸色微红,看着常乐,琢磨着他是不是真的在夸自己。
“这不是安慰。”常乐认真地说,“你现在唱歌令人觉得沉闷,并不是你嗓音的问题,而是世上没有适合你声线的歌。不过你遇上了我就算是走运了,我正好写过几首适合你这种嗓音女子唱的歌,却还没给别人唱过,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
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盯住了常乐。
“大哥,你真有这本事?”莫非都呆了。
“常兄果然是人才!”蒋里惊叹。
“你……真的能帮我?”梅欣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先给你唱一遍,你听好……”常乐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唱了起来。
“……女儿花,摇曳在红尘中,女儿花,随风轻轻摆动……”他唱着。
三人瞪圆了眼睛。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他唱着。
蒋里和莫非都低下了头。
他们此时既觉得尴尬,又觉得难过。
真的很想堵住耳朵啊!
大哥的歌声太难听了!莫非如是想。
武道上那么有天分,歌却……世间难得全才啊!蒋里如是想。
梅欣儿却盯住了常乐的眼睛,她的眼中,不住有光在闪动。
一曲唱罢,常乐咳嗽了两声:“有个事,我得解释一下——我这人唱歌跑调,这是我自己的毛病,却不是歌的问题。我知道我把这歌唱糟蹋了……这样,有没有会记谱的?我吹口哨请他把谱记下来……”
作为一个吉他好手,常乐不是不会写谱,实是地球那边的五线谱也好,简谱也罢,都和这边曲谱不同,他是不会写这雅风大陆上的谱。
“我会!不过不用记了,我已经听出大概了。虽然你的声音没法儿听,但这歌……真好啊!”梅欣儿激动地说。
她望向常乐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