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常乐坐在院中,低声说着先前之事。
众人沉默。
小草直接抹起了眼泪。
少年们虽未见过胡子叔,但却可以想象出那个娃娃脸大胡子有多可敬,又有多可爱。
莫非也红了眼圈,说:“乐哥,有空时,带我们去拜拜胡子叔吧。”
“当拜之时,自然要去拜。”常乐说,“我答应过胡子叔,要为他报仇,要除尽天下妖孽。但我们都太弱了,太弱了……”
他看着几位朋友,沉声说:“所以今日起,我们必须奋发努力!我们要抓紧一切时间来提高自己,让自己不断向前,让我们的境界不断提升!我们不能以普通学子为目标,我们要以那些师长为目标!要超越他们,越快越好!”
蒋里目光炯炯,缓缓点头:“好!”
梅欣儿跟着应声。
凌天奇立于一旁,却在思索刘半月是何许人也。
“他说,他是受一位官家朋友所托来保护你?”他问常乐。
常乐点头。
“这么说来,乐哥其实已经进入官家眼中了。”蒋里说,“可是……如果真想保护,不是应该用更好的手段吗?比如将乐哥请入王都……”
“当是怕这样一来,会影响到小乐的前途。”凌天奇说。“历史上有许多少年天才,少时极为了得,但正因为太过了得,受万众追捧,结果迷失自己,长大后反而泯然如众。大夏好不容易得一贤才幼苗,自然会怕风雨吹打摧毁,但更怕自己保护过度,使其成为温室花朵。这一点,我倒是赞同。”
常乐黯然不语。
“今日起,我便用出所有手段,开始认真教你们。”凌天奇变得严肃起来,“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们不怕!”几个少年一起回答。
常乐并不说话,但目光却比谁都坚定。
“去学楼吧。”凌天奇说。
“不许坐马车,燃烧神火力量,跑着去!最后一个到的,不准吃午饭!”他高声说。
说完,一掠过墙,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样?”常乐望向蒋里。
“没事。”蒋里摇头,“师父已经治好了我的内伤,些许外伤,不打紧。”
常乐一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啊,作弊!”莫非大叫着,疾步追上。
蒋里一笑,飞身而去。
小草和梅欣儿也不甘落后,先后跑了出去,但小草最后又转了回来,小心地将门锁好,才一路飞奔追去。
奔跑的少年们,立刻成了街上一道风景,引得诸人侧目。
常乐飞奔向前,左足神火宫熊熊燃烧。
但先前他用尽了右掌神火宫所有力量,左足神火宫火力也是十去其九,现在虽然有所恢复,但依然是火力微弱。
不过,与他实力相当的蒋里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有师父相助,但恢复内伤主要还得靠自身神火力量,他这一夜消耗得也是七七八八,加上有些外伤,却终超不过常乐。
倒是莫非,啊啊大叫着一路跑来,胖大的身躯左摇右晃之下,竟然反而超越了这两人。
“你们怎么样?”梅欣儿追了上来,关切地问。
“无妨。”蒋里摇头。
“你追他。”常乐指着莫非的背影说,“总不能让小胖子夺了第一吧?那样咱们太没面子了。”
“嗯。”梅欣儿点头,飞快地追了上去。
常乐望着莫非的背影,却不免一阵恍惚。
隐约间,却将他看成了胡子叔。
一时,不由再度泪眼朦胧。
此时,小草追了上来,见他这模样,便也跟着难过,守在他身边,不肯先走。
“快跑啊。”常乐说。
“我不能让你们饿肚子。”小草说,“你们都有伤在身,不能不吃饭,你们跑,我最后一个到。”
常乐摇头:“你对我好我知道,但真为我好,就更应该努力鞭策我,使我有进步的动力,而不是让我变成得过且过的人。小草,饿一顿饭并不打紧,但因此失去了进取心,那才糟糕。”
“小草错了……”小草难过地说。
常乐轻轻拉了拉小草的手:“快跑!”
小草一点头,飞掠向前。
一阵疾奔后,小草却第一个跑到学楼门前,梅欣儿和莫非几乎同时到达,而蒋里最终也超越常乐数丈。
常乐是最后一个。
“我中午……”他来到门前,刚一开口,凌天奇便板着脸说:“你什么你?为师不能体谅你和蒋里有伤在身,却乱由着你们的性子搞督促你们发奋努力的狗屁赛跑,这是过失。因此,为师中午自罚一餐!至于你们嘛,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怎么行?明日再正式比赛吧,输了的罚多练功。进学楼,上课!”
说着,大步走入院中。
几个少年看着师父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
昨夜的一场风波,无人知晓。
苏离死去的那名部下,尸体一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永安县上至县令,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人知道昨夜县里曾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曾有蓝焰境的大妖潜入,与本县学子激战。
一切风波,皆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悄悄清理,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永安县,永远是安宁的,不会有风波巨浪。
少年楼中,五少年静坐于书桌之上,一个个皱眉发力,神火力量于神火宫中涌动不息。
“始终保持爆燃状态!”凌天奇一边巡视一边高声说,“若谁不能坚持百息以上,我便要狠狠抽他!”
说着一抖手中鞭子,啪地一声爆竹般巨响。
莫非吓得一个哆嗦,险些保持不住神火宫爆燃的状态,吓得汗流浃背,急忙稳定心神。
爆燃神火力量,不但对火力的消耗极为惊人,也是一种极考验御火者意志的极限修炼。这便如毫无保护攀登绝壁,不能向上,便只能坠落摔死,别无退路,因此,却要求攀登者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否则自己心境一弱,体力自然便再难支撑,必然坠落。
几人中,莫非最感吃力,但因为怕鞭子,却咬牙坚持着,好不容易挺过了百息,凌天奇却故意不说话,又绕了两圈,直到莫非憋红了眼睛,几乎就要承受不住时才一点头:“时间到!”
莫非直接瘫倒在桌上,如一堆肉泥一般,压得桌子吱呀作响。
另外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喘息不止,累得要死要活。
但常乐虽然疲惫,却还是坚持着继续调动火力。
他在利用休息的时间,修炼胡子叔教给他的指弹心法,不肯浪费一分一秒。
楼主室中,有人沉着脸静静而坐,等着听岳重观的回答。
岳重观皱着眉,沉吟半晌后问:“可是……凌先生为何要对你们出手?”
静静而坐者,正是孟玄龄。
此时,他忘记了昨夜磕头求饶时自己的窘迫,理直气壮地叫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楼主,我已经说过,我们只是和他公平较量,谁知他突然间出那么重的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有十几人,若不是存着点到为止之心,如何能被他全数打伤?”
“孟先生不是没伤吗?”岳重观问。
“这……”孟玄龄一时语塞,心里又堵又气,一摆手:“不论如何,楼主得为我们作主,总不能让他平白把十几个先生全打得卧床不起,自己却没事人一样吧?”
“既然是私下较量,技不如人,就得认嘛。”岳重观笑。
“不是我们技不如人,是他趁我们大意之际下狠手!”孟玄龄气愤地叫道。“楼主,我知道您主掌一楼,权势无双,我们小小的先生自不能比。但世间自有公理,人间总有正义,我们身为受害者,您若不能为我们主持公道,那我们便闹到县里去!”
“随便你吧。”岳重观面色冷了下来。
“您当真?”孟玄龄气愤地问。
“孟先生。”岳重观沉声说,“自你来到地安楼后,结党牟利,多次鼓动众人与学楼决策作对,我都忍了下来。但这次,傻子也看得出是你们这些人图谋不轨,却尽败于凌先生之手。技不如人,下黑手不成,便玩恶人先告状的把戏?我若信了你的话,简直是连傻子都不如!”
他忍孟玄龄已久,但孟玄龄颇有些人脉,而且十几个先生抱团一起发难,他这楼主若真以强权镇压,却总要落下恶名,于政绩也有损,因此也只能忍他。
但这次不同,对付他们的人是凌天奇,而自己只是一个主持公道者,自然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收拾这群人。
尤其是这孟玄龄。
孟玄龄面色冰冷站了起来,一拱手,冷笑一声:“好,那楼主您就等着属下的好消息吧!”
说着,转身而去。
岳重观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等孟玄龄走后,才叫了一个杂役过来,道:“下课时去少年楼,请凌先生过来一趟。他若忙的话,便不必来,回个信说明一下昨夜演武馆之事便好。”
杂役恭敬退下,心里暗思:这凌先生可真不得了!何时见楼主如此重视一位普通先生过?
另一边,孟玄龄却径直出了学楼,上了一辆马车,向着远方而去。
他此次却是破釜沉舟,打定主意孤注一掷。
凌天奇将他们所有人击败,除他以外,小团体中人人有伤在身,只能在家卧床休养,这倒在其次,关键自己的团体这一败之后,若不能反击推倒凌天奇,自己和这一众人,便再难在学楼中抬起头来。
自己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局面,一朝化为乌有,他如何能甘心?
若如此,今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却必须拼死一搏,说什么也要收拾掉凌天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