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贾岛,一代诗才,其诗在晚唐时影响极大,甚至形成了一个流派。
传世之诗更有不少,着名的“推敲”一词,便由他之诗而来。
当初贾岛应试,自觉才华横溢可压八百举子,可惜应试诗文吟病蝉而讽公卿,得罪了权贵,被扣上了“举场十恶”的帽子,名落孙山。
他心中悲与怒、哀与愁相融,书成《剑客》一诗,以此自喻。
十年磨一剑,剑之锋如霜雪耀眼,今日示于君前,但问一声:谁有不平事?
有不平事,剑客自当持剑而行,不枉十年磨剑功!
随着常乐的吟诵,苏离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再不顾什么雨不乱步的仪态,厉喝一声,只手推剑向前,要以蓝焰之剑刺破常乐胸膛。
但就在这时,九天之上有神力落,击在常乐身上。
瞬间,常乐掌中生出巨力,两只蓝焰火狐被他生生捏碎成了漫天的蓝光火雨,一个朦胧人形则自他体内剥离而出,挡下了苏离这一剑。
剑锋刺在那人形胸膛之上,竟然微微弯曲。
苏离大惊失色,立时撤剑后跃,转身便逃!
此刻,他清晰地感应到了九天之上神火力量的愤怒,感应到了死亡的威胁!
光焰生于脚下,使他拥有闪电一般的速度。他躬身而动,其势若狐,眼看便要一掠而远,逃得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常乐颓然跌坐在地上,似乎是用光了所有力气,不住喘息。
苏离脚步情不自禁地一顿。
如此人物,此时若不能杀,将来是否还有机会?
他咬了咬牙。
为了妖族大业,绝不能放过此子!便算一死,又如何?
他转过身,以剑领身,长啸声中一掠向着常乐而来,手中剑光焰凝练,直指常乐心口。
常乐面前,尚有那朦胧人形。
人形周身有火丝直通九天,与九天之上那形成了剑形的神火云连为一体,那剑云立刻顺着火丝直落而下,转眼打入朦胧人形的体内,在其掌中化成了一柄三尺长剑。
剑刃如霜雪。
剑气寒九州。
朦胧的人形向前而去,一剑出手,全无保留。
苏离瞪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这是最好的机会,却不想,竟是最大的陷阱。
常乐竟然凭着这一首诗,直接召唤了天地神火之力,并将这力量演化为这恐怖至极的火术。
这一剑,凝重如山,又轻如鸿毛;快如闪电,却又慢似沧海桑田之变。
剑在苏离眼中渐渐放大,大到如同山峰,如同天地,如同宇宙。
在这一剑面前,苏离只感觉全身发寒,只感觉恐惧无边,心惊胆战之下,手颤抖起来,手中的剑也忽明忽灭,不能发挥全力。
人形向前,长剑递出,刺入苏离胸膛。
在这一刹那里,苏离猛地惊醒,全身一时蓝焰沸腾,手中长剑变得明亮无比,用力一格,终将来剑格偏。
那本应刺入他心脏的一剑,便向右偏了几分,擦着他的心脏掠过。
苏离向后疾退,胸口一时血雨喷溅。
他压住剧痛,全身的蓝焰收拢凝聚到胸前伤口处,全力镇压住那可怕的剑意,但伤口却不能愈合,鲜血依然喷洒。
他面色惨白,扭身疾奔,脚下光焰流动间,转眼不见了踪影。
那人形举剑,试图向前追去,但身体动荡之中,霎时化成了漫天的云烟,而其手中长剑,则轰地一响,如同平地生雷。
一响之后,剑散为无数神火,飘摇冲天而起,重归于九天之上。
常乐望着苏离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
剑自九天来,神异无比,但那剑客,却是常乐神火连城力量所化。限于他此时的境界,能勉强使动那剑便已经是奇迹,一剑之后,如何还能刺出第二剑?更不用说持剑追杀强敌了。
自己终是境界太低,否则,苏离断无可能格开致命一剑,保住这条狐命逃走。
常乐暗恨之中,挣扎着站起,一步步向着刘半月走去。
鲜血将近干涸,不像最初时的血如泉涌那般惊人,但这干涸,却预示着更可怕的事。
刘半月已经流光了血,脖子上的伤口洞开着,血似乎仍在一点点地向外渗,但其实已经凝固。
常乐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双微睁着的眼。
刘半月已经没了气息,他已经死了。
但死前,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因此很是开心,面带微笑。
“胡子叔……”常乐向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我会听您的话,好好修炼功夫。”他说。
“我知道自己本事不济,所以我会加倍努力。”他说。
“我发誓——将来必杀苏离,亲手为您报仇。”他说。
“我发誓——将来必杀尽天下妖族,为人族除此大害!”他说。
然后便再磕头。
体力几乎用尽的他,踉跄站了起来,望向周围,寻了一处无风矮坡,过去跪倒在地,以手挖土。
神火力量几乎用尽的他,不久便挖得双手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觉。
许久之后,一个大坑挖好,他抱起刘半月的尸体,将其放入其中,覆土为坟,折木为碑,伸指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碑上刻字——“胡子叔之墓”。
最后一笔终,他怔怔看着那碑,突然又想起了胡子叔的笑脸。
那细皮嫩肉的娃娃脸啊,没人告诉过你,你那一部胡子和这张脸极不相配吗?
脚步声响,是凌天奇自远方掠来,见到这一幕后情不自禁地停下,伫立半晌后,才缓步向前来到常乐身旁。
常乐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师父。
“师父,我好没用……”他颤声说。
“人在少年得意之时,都会觉得自己便是天,便是地,自己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自己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什么。”凌天奇缓缓说道,“但终有一天人会成熟,会成长,那时才知,天地之大,自己不过是渺小的一粒沙尘。”
他轻轻按住常乐肩膀:“孩子,你长大了。”
常乐不语,向着墓碑再磕了三个响头,长身而起。
“我们回去吧。”他说,“师父,今日起,我要加倍努力修炼。我若有不勤奋的时候,你便打我,成不成?”
“打你时别喊痛就成。”凌天奇点头。
师徒两人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走过山林,走过荒野,走过农田,过了桥,入了城,眼看就要到自家大院。
常乐突然再忍不住,抱住师父大哭起来。
凌天奇目光温柔,轻轻拍着徒弟的头,不发一语。
山林之中,有人静静立于坟前,缓缓摇头:“这么做,真的好?”
无人答他。空山寂静,墓碑无语。
“你还想装到何时?”墓前人皱眉。
有笑声起,接着,那坟泥土翻开,刘半月胖大身影自其中一跃而出,抖落了一身泥土草叶,还呸呸呸地吐了好几口:“这小子,埋得倒是不浅!”
再看刘半月身上,哪里有半点伤痕?
除了一身泥土草屑未净,简直完好无损得不能再完好无损。
许轻裘皱眉看着老友,问道:“好玩吗?”
“挺有意思的。”刘半月一本正经地说。
“堂堂紫焰境,装成白焰境,被一个蓝焰境打得哭爹喊娘,真这么有趣?”许轻裘问。
“滚!”刘半月瞪眼,“老子何时哭爹喊娘了?”
身子猛地一震,一道隐约紫光浮现,立刻将一身的尘土草屑全数震飞了出去,散落一地。
回头看看着坟墓,却不由感叹:“难得这小子这翻心思,毁之可惜。”
脚下紫焰涌动,那翻开的泥土重又聚拢,再次形成一个坟包。
“他挖泥挖土,挖到鲜血淋漓,若手指因此受损,你该担多大的罪?”许轻裘问。
“少来吓我。”刘半月眼睛一翻,“他神火自愈之力远胜寻常人,只要死不了,什么样的伤都可以愈合如初。”
“你敢确定?”许轻裘问。
“你个蓝焰境的弱手,竟然敢置疑我?”刘半月瞪眼睛。
“少跟我扯境界的事。”许轻裘哼了一声,“我是为国为民操劳,因此进步比你小。你呢?天天悠闲晃荡于江湖之上,抢这个的宝贝,夺那个的神物,这才造就紫焰身,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就是羡慕嫉妒。”刘半月冷笑。
“少扯没用的。”许轻裘说,“别忘了你小子的把柄握在我手里,想要平平安安继续过你的悠闲日子,就替我将常乐看好了。他若再有半点闪失,看我怎么治你。”
“小子,别忘了我现在的境界,要捏死你这家伙,轻而易举。”刘半月眼放凶光。
“来来来,你捏死我一个让我看看。”许轻裘皱眉向前,刘半月却被逼得连连后退。
“行了行了,你就知道欺负老哥哥我。”刘半月叹息,“要不是你老哥哥老实……”
“你老实?”许轻裘一脸不屑,“哪个老实人胆敢杀自己官长?”
“收声。”刘半月望向四方,一脸幽怨:“这事万一被别人听去咋办?”
“知道害怕就好。”许轻裘说,“我将常乐托付给你,是多大信任?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下次再敢行险……”
“行了。”刘半月一摆手,“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若不是我故意演这出戏试探常乐,常乐如何能再创奇迹,作出这惊天的诗来?现在想想,真是厉害啊!以小小橙焰之身,几乎差一点就杀掉了蓝焰强者……”
他不住摇头感叹,满眼喜色。
“恶趣味!”许轻裘横了他一眼,沉吟问道:“你将流光弹教给他……会不会……有点惹眼?”
刘半月一笑:“他做的事,哪件不比这个更惹眼?放心,反正他也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