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笙夕颜看到钟学松好像并不满意自己的字迹,心里不免有点失落。她知道,这刀笔吏的差事能与不能都全在钟学松的一句话上。
萧逸朗见涂笙夕颜情绪有些波动,连忙小声鼓励道:“七格格沉住气!”
涂笙夕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笔尖和墨迹,把想要任命的人改成了上官福子。
可是,不管她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都没有换来钟学松一点肯定的眼神。
她不知道萧逸朗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还是按照萧逸朗的计划,改了人名,并且落款,放到钟学松的面前。
果然,和她之前预料的一样,钟学松一副为难的样子,打官腔道:“涂笙格格字是不错,只是……”然后长长叹息。
“只是什么?”萧逸朗问道。“难道又是因为她是女人吗?”
“只是,这字迹,和圣旨上面的,相去甚远,恐怕,奴才也是无能为力……”钟学松露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萧逸朗拿起涂笙夕颜和真正的圣旨,放在一起,连他都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真是假,这钟学松怎么能够信口雌黄!
涂笙夕颜心里面咚咚咚地打鼓,她知道,最难模仿的就是字迹。要是认真看起来,就是一个人不同时候写的字都不完全一样,更何况这是她在模仿枢密院院判的笔迹呢,于是她就不免紧张起来,不断地双手来回在膝盖上面揉搓。
萧逸朗彬彬有礼地问钟学松道:“请问尚书大人,这两张圣旨的字迹真的相去甚远吗?”
钟学松装腔作势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相去甚远!”
“那,到底有多远啊?”萧逸朗刨根问底地追问。
“天壤之别,天壤之别!”钟学松装腔作势,指着上面的字迹,一副妙不可言的神态。
“那我把这副本发给彭泽县令,如果被发现的话,我负全责,尚书大人你看可好?”萧逸朗卷起圣旨,做出就要收起来的样子。
为了表示给涂笙夕颜的考试是公平公正的,钟学松用的是圣旨的副本。
这圣旨虽然是经过枢密院的刀笔吏传抄,但是谁都不免会有出错的时候。所以,朝中的圣旨全部都是两个两个地统一编号,抄错了,或者没有用上的,都要在皇宫封存起来。
现在要发下去的圣旨,是一笔成型的,所以,刚好空出一张副本。
钟学松心里面已经打好算盘了。既然两份圣旨写得一模一样,到时候,县令认不出来,他就一口咬定那是院判亲笔手书的圣旨,涂笙夕颜还是没有办法。
可是,萧逸朗意味深长地打开上面的圣旨,对钟学松说:“钟尚书你可看清楚了。我这份圣旨上面任命的人是上官福子。你那本上面的是慕容秋桂。到时候,要是上官福子当了县令,你们吏部假传圣旨,私换人选,可是欺君之罪啊!”
钟学松抢过萧逸朗手里面的那张圣旨副本,里面的字迹、版式跟圣旨的正本是一模一样,只是在任命的人命上面有所区别。刚才自己只是一味的得意洋洋,想要看涂笙夕颜的笑话。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
其实刚刚看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几个字的时候,钟学松心里面就已经十分佩服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背后藏着这样一招。
钟学松忙赔笑解释道:“惊鸿王爷,万事好商量,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吧。”
萧逸朗笑着说:“怎么把事情闹大了呢?既然相去甚远,又是天壤之别,到头来你解释一句发错文件了,不就完了吗?”
钟学松一咬牙,十分不情愿地对萧逸朗说:“我给格格发腰牌,这样总该行了吧?”
涂笙夕颜早就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上辈子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了。今天这次,可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世间竟有如此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她也是服了。
萧逸朗感觉已经胜券在握,就对钟学松时候:“只是,涂笙格格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任枢密院的工作……”
“不懂可以学嘛,对不对,不懂可以学嘛,涂笙格格如此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个都学不会吧?”钟学松的脸马上又变成了一副笑脸相迎的神态,比川剧变脸还要厉害几分。
萧逸朗面露难色地说:“要是学不会怎么办啊?”
“学不会,呵呵,学不会,要是学不会的话,我一定会敦促院判,让他提携后进鼓励新人的。”钟学松说着,就转头给涂笙夕颜开了名帖,并且发了官服。
萧逸朗看着钟学松一样样地将官帽、腰牌,还有名帖准备齐全了才放心跟涂笙夕颜一起到枢密院报到。
涂笙夕颜在枢密院的衣帽间里换上了南红色的官服,系上革履,戴上官帽,又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模样。
萧逸朗忍俊不禁地对她说:“这宫中的官服,是没有女装的,恐怕你要穿着这男装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涂笙夕颜伸手拍打一下官帽旁边垂下的两个长耳,大幅度地摇晃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地对萧逸朗说:“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啊,男装女装,不就是外表不一样吗,只要人长得好,穿什么都一样!”
萧逸朗连忙双手作揖,对涂笙夕颜说:“是,涂笙大人小王要去早朝,就先失陪了!”
说罢,就跟阿福一起坐了马车,出了西角门,往正南门上金銮殿去了。
涂笙夕颜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踏着那些官员进宫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走进了枢密院的大堂,对院判说:“臣女涂笙夕颜,见过院判大人!”
她原本以为院判大人是一个胡子花白,皱纹满面的老头儿,没想到抬起头来,竟然见到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这不是典型的小鲜肉吗?刚才那端庄威严的圣旨,就是出自这个青年才俊之手?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其实那不是大眼瞪小眼,而是两对大眼双双看。
看了许久,院判觉得有点儿尴尬了,便问道:“这位公子,你的名帖呢?”
涂笙夕颜从怀里掏出名帖,心里面暗自发笑:你又认错我的性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