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写字,涂笙夕颜认为,自己认第二,是没有人认第一的了。萧逸绝为人飞扬跋扈,掌管朝政的时候,处处怨声载道,奏折不断。
安抚臣民的代笔工作,自然落到了母仪天下的涂笙夕颜头上。
涂笙夕颜本来出身卑微,对于琴棋书画这样的东西,可是说是一窍不通。但是为了能够为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臂之力,不惜夜以继日,焚膏继晷,天天没日没夜地抄习二王字帖,还有颜真卿的墨迹。
终于写就了一手卓尔超群的字体。
不料后来竟然被涂笙夕阁诬陷,说自己假传圣旨,私刻公章,弄得皇帝褫夺封号,剥夺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
一管毛笔,是她前世的骄傲,也是她今生的疼痛。
除了刻在回忆中的疼痛之外,还有就是之前自己写字,从来都是高坐在几案上面,一切井井有条。
如今在这个破庙门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要是碰上一个声音小,说话结巴,带着方言的人,找自己写信,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涂笙夕颜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聪明能干的白老爹。
第二天天不亮,白老爹就开始在寺庙里面张罗起来了。
他先是在屋后找了一些柴火烧了水,然后将供桌上面的一些饼干加热了,给白莲花和涂笙夕颜吃了。
涂笙夕颜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样在这样的稻草堆里面睡了一个晚上。只是起床来的时候,摸到地上的稻草还是冷飕飕的,但是身上却没有冰凉的感觉。
白老爹看到涂笙夕颜有点难以下咽的样子,连忙劝到:“这位公子,现在可是落难的时候,比不得府上珍馐玉盘啊,在想要锦衣玉食,也要等到晚上收了摊才行啊,你不填饱肚子,回头怎么给别人写字啊?”
涂笙夕颜觉得白老爹说话虽然粗鄙浅显,但是却一连用了两个成语,什么“珍馐玉盘”“锦衣玉食”,恐怕他之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吧。
正想要问的时候,白老爹已经走开了。
他将房间里面的供桌,放在城隍庙的门口,到附近的扎彩铺借来了笔墨,并且赊了一些麻纸过来。
涂笙夕颜看着这些粗陋的文具,直皱眉头,但是想到白老爹刚才的那句话,也就将就着研了些墨,用笔在麻纸上面写了起来。
她习惯性地拿起笔,随手就在麻纸上面写上八个大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白老爹看到这八个字,连忙一个健步冲上去,将上面的纸撕了个粉粹,对涂笙夕颜说:“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你写什么都可以,写这个做什么啊?”
扎彩铺的老板看到白老爹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走出来,问白老爹说:“怎么了,你的秀才又出什么乱子了?”
白老爹指着撕掉的一张纸,说:“你看看,他写了什么,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扎彩铺的老板打开上面的纸团,看到了上面的八个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淡淡一笑,说:“我看你是神经过敏了吧?写几个字就一惊一乍的?”
白老爹哆哆嗦嗦地指着上面的字说:“老板啊,你可知道上面几个什么字,那可是……”
扎彩铺的老板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圣旨吗?你是不是傻的?你说说,那个皇帝是用麻纸来写圣旨的?你还怕别人说他假传圣旨不成?”
白老爹战战兢兢地对扎彩铺的老板说:“我看,还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好啊。”
扎彩铺的老板把涂笙夕颜写的几个字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对白老爹说:“我看这位秀才长得一表人才,字也是这么端庄隽秀,将来必定金榜题名!敢问这是谁家公子,年方几何啊?”
涂笙夕颜忙回礼道:“小生姓涂,江南苏州人士!”
扎彩铺老板连忙说道:“我就说嘛,这位公子果然聪明伶俐,一个苏州人,来到京城才几天,就说了一口的京腔,学起东西来也是聪明过人啊!”
说完,就连忙对涂笙夕颜说:“涂公子能写一手好字,如果仅仅在这此卖字为生,恐怕大材小用,不如到我们店里面做个掌柜的,也好抽空读书,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啊?”
看来这个老板看上自己了,涂笙夕颜心里面暗爽着,原来自己化妆成了男子,也不会有人说自己娘炮,相反还总是一表人才,聪明伶俐神马的。她忍不住嘴上就露出了笑容。
涂笙夕颜打开手里面的折扇,扇了两下,摇摇头说:“古人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白老爹和白姑娘昨夜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不能丢下他们,攀炎附势!”
看到涂笙夕颜如此拒绝,扎彩铺的老板知趣地退回房间,然后让自己的女儿拿出一沓上好的云南生宣出来,放在旁边说:“不知公子书法功力如此深厚,恐怕有人需要写横轴斗方,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就香袖一拂,转身离去了。
白老爹和白莲花答应过洛滨王不能再坑蒙拐骗,毕竟这里还是京城的地盘,就算见不到王爷,如此诓骗也是不好。于是就跟扎彩铺的老板要了写香烛,在城隍庙的广场边叫卖。
扎彩铺的老板见涂笙夕颜在太阳底下站着,就让女儿端了一张凳子给夕颜坐下。
涂笙夕颜谢过了扎彩铺的小姐,坐在凳子上,无聊地研起墨来。
过了正午的时候,还是没有开张,可是她闲着无聊,就不断地在砚台上面磨墨,一条一两的莫已经磨掉了一半了,砚台里面的墨汁已经黏稠得有些凝固。
“我说这位公子,你还没有开张吧?”涂笙夕颜的发呆被一个蓝色对襟衫的老头儿打断了。
涂笙夕颜抬头看看,说:“这位客官有何关照?”
“我家老伴儿昨天驾鹤西去了,你就帮我写一百份讣告吧!”那位老头儿从衣袖里面排出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麻烦公子你了,旁边那些人,都不嫌不吉利,多少钱都不愿意写。”
涂笙夕颜看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就随口问道:“我说老爹,您能再加点儿吗?”
那个老头儿看到涂笙夕颜答应了,又掏出了五两银子,说:“不能再多了,您这虽然不是一字千金,也算是很贵的了……”
涂笙夕颜收下这笔“巨款”,心里面看到老头儿悲戚的样子,心里面可是百感交集。又是觉得晦气,又是觉得邪恶,不过感觉最多的还是成功。毕竟这个是自己通过努力赚来的钱,再难再险,也算是头一次!
于是,她从碗里倒出一点水,稀释了砚台里面的墨,开始在纸上认真地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