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们并没有要去的打算,或许是出于一种默契。用纯粹想观赏风景的心情谎称教徒进去,并无意义。
高秀琴坐在颠簸的人力车上,想起丈夫插管灌流食的场景。那时候的丈夫是否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呢?
而自己是否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了呢?
在丈夫住院期间高秀琴悉心照顾,但真正的交流并不多。丈夫起初对于要用写字板来表达意思相当排斥,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白痴。
“秀琴姐,秀琴姐?”
“嗯,什么?”
“他好像在问我们要不要看神庙,他有办法带我们进去。”
“不去了。”高秀琴付了车资,车夫双手合十的谢了。
神庙周边更为热闹,门口有悠闲的警察巡逻。
“秀琴姐怎么了?想什么想的眼睛都红了?”
“唉,想到我老公了。”
“我…能问吗?”
“他去世了,最后这一年我一直在照顾他,就在自己的医院。”
“很累吧。”
“哎?”
“我叔叔以前也因为中风住过院,我婶婶就一直照顾他,擦身倒尿喂饭,足足照顾了三年,虽然没人敢说,可谁都瞧得出来还是早点死好吧。这样拖着不光苦了自己,还累了身边的人。”
“唔…是吧。”
“我这样讲太残忍咯?”陶艺笑起来,露出微黄的牙齿,“要换成我瘫在床上到时候心里会怎么想呢?”
鸽群在中午的艳阳下飞翔,转的累了就停在各个庙宇神殿的檐梁间。它们在那里梳理羽毛颇为安详。
然而没安详多久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几只猴子,狡黠的攀上去又抓又吼,鸽群惊吓的再次飞起。
“听说啊在印度有许许多多死了老伴的人,在老伴死了以后抛下一切去做流浪汉,去做苦行僧。但这些流浪汉也好苦行僧也好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这里,瓦拉纳西。”
高秀琴望向席地而睡的诸多老人,感觉他们已在此躺了好久,久到肤色都和街墙和房瓦同化了。
“别看他们现在这样,从前可能是哪个庄园的园主,哪个工厂的厂长。可现在都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来等死的。”
“特地跑来这等死?”
“嗯,特地的。”
“为什么呢?”
“就是人活着的目标和理想吧,这也是我来了也理解不了的地方。”
“是等轮回吧。”
“轮回?”
“说等死不如说是等轮回。”
“唔。”
两人聊着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启发,伴侣一死就独自远行,徒步到这儿的恒河边慢慢等死,这其中有玄之又玄的东西,同时又有能轻易明白的东西。
“陶艺你知道的不少嗳。”
“我也是书上看到的,不上班没工作时间多的用不完。那感觉也怪吓人的。”
“呵呵我也是,退休了老公也不在了,女儿在国外,时间多的扔也扔不完。”
此刻高秀琴感到她与这名偶然相遇的女子走的更近了,她们身上果然有着共通的地方。
但隐隐的高秀琴也有另一种感觉,她觉得这名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不是个正常人……
至少,不是个正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