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打胎手术不仅挖走了孩子的生命,也崩毁了母体的生命。
机器上跳动着红色数字,像是在倒计时一般将白色液体输入女子体内。
女子痛苦的皱着眉,拉着她爱的人难受的无法睡去。
桃乐西深深感到男女之间的关系在这发达的社会中已变得越发虚假,女女男男之间的线想要连接都十分困难,即便连接上也脆弱不堪。
结婚离婚、跟奸抓奸,上床打胎,不都是如此吗?
既然如此虚伪与脆弱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呢?
因为相信有爱?相信总在世界一隅还存在着爱。
那爱又是什么?爱不就是荷尔蒙的迸发与叠加吗?一旦荷尔蒙不再为眼前那个人分泌,那也就没有爱了。
为什么还要如此愚蠢的为了一时荷尔蒙的迸发而付出一生的遗憾呢?
我们的规律,构建体制与社会的规律,荷尔蒙产生爱,爱产生婚姻,婚姻产生家庭,家庭构成群体,群体形成社会。
可是真正令我们感到快乐和愉悦的不就仅仅只有那第一步吗?
婚姻、家庭、社会,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条只有不断滋生烦恼的下坡路。
那就抛弃婚姻与家庭,桃乐西忽然意识到。
爱是本能,我们抛弃不了,但婚姻与家庭不是本能。婚姻与家庭是体制与社会。
桃乐西想象着一个只有初级爱的世界,那儿也有性,也有怀孕,但没有婚姻和家庭。生下的孩子被统一集体管理,一视同仁,不存在攀比,全按孩子的性格自由发展。
政府拨出资金照顾他们直至成年,谁都没有父母,亲情被一种更为崇高的感情替代。
……
床上的娇小女子渐渐恢复些血色,看来护士为其注入的高级药物很有效,她微微睁开眼,心有所伤的瞧着床边的窝囊男性。
“等会儿带你去吃火锅,你最喜欢吃火锅了啊。”
打完胎吃火锅,看来也是他以前用过的招数。
女子“灿烂”的笑,晓得勉强。她或许还不知道(只是或许),打了胎吃了火锅之后的一句话
——便是永不相见。
男人的套路,不外于此。
天暗下来,过了六点时分护士来拔了针管抱走机器,告知可以走了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三人循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嗅见火锅气味,其间陈正浩又悄悄问桃乐西要了几百块。
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中他欢乐点餐,帮女子涮菜撩菜,献殷勤的模样叫人恶心。
女子被哄的很开心,子宫中的伤痛就如浮生一梦。吃饱后靠在陈正浩的肩上,出租车一路将她送回了家。
“明天能来接我吗?”临走时女子小声的问。
“嗯,有空就来。”
“那我走了。”
“好,好好休息。”
“拜拜。”
“拜。”
当然他们再没相见,谁都了解那只是爱的,自欺欺人的乏味谎言。
元旦过后新年喜至,陈正浩总算将借桃乐西的钱还清,还邀请她新年一起去古镇听戏,他说苏戏的扮相很美。
但桃乐西也没理他,而是在新年里约了房淑亭。
对于这个四十多的姐姐充满兴趣,大概是在房淑亭的身上寻到了些同自己相仿的基因。
她们结伴去了古镇,游船听戏吃熏猪肉,在要离开的那天下起了雪,两个女人在抄手游廊中来回,已然是忘年之交的感情。
房淑亭点上烟,讲起她曾写过的一部舞台剧本,名叫《盲鱼》。
“盲鱼?什么是盲鱼?”
“盲鱼就是瞎了的鱼,因为一直在地下生活眼睛退化了。但它们能凭着气味或其他人不知道的方式找到同伴。不管那同伴离得多远最终都会聚到一起的。”
“是嘛,有意思。”
“而且有这种感知的只有雌鱼,雄鱼没那本事。在盲鱼里雄鱼都是过客,只是负责往卵上撒精的角色。”
“那碰到一起的雌鱼它们会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不过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
“房姐,真有这种鱼吗?不是骗我吧。”
“当然真有,我写的嘛。”
“想看看那剧本,拿给我看看。”
房淑亭淡然一笑,对着纷飞的雪片说:“我烧了。”
“哎?”
“烧了,可惜啊再也看不到了。”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姐。”
“我没事,哭了哦。”
“嗯。”
“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