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上扬,春节近在眼前,医院也挂起几抹红色,护士在口袋里总放着甜糖,给病人或自己添添喜气。
董连佳愈发和高秀琴亲近,这也难怪,自从被就出来后陪在她身边的始终是这位秀琴阿姨,而高秀琴也因孩子的亲近而得到了一种近似亲情的幸福。
太阳好的日子她带着托娅到外面踩雪,在医院附近闲晃看巴彦淖尔市一派张灯结彩的节日气氛。
女孩在毛线手套上捧起雪球,打向路边的铝制路牌,之后又搓一个朝驶过的车辆砸去。
“秀琴阿姨,上海到处都是宝石呀。”孩子冷不丁的问。
“啊?”
“昨天听到说有上海来的电话找你,上海到处是宝石吗?”
“怎么可能,上海比这里差远了,这里才是宝石。上海顶多是铜矿。”
“可我听说上海到处是宝石。”
“听谁说的?”
托娅一时语塞,“反正就是听说过。”
“你不信等你身子好了来上海找阿姨,阿姨带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宝石。”
“我也能能去上海?”
“怎么不能,又不是出国。”
“秀琴阿姨我想和你去上海。”
高秀琴这才意识到小女孩的用意,她有点吃惊,脸上所绽的笑容渐渐收起来。一个卖秀包的小贩扛着竹竿经过,高秀琴叫住了小贩,在他的竹竿上挑了个红色的秀包送给佳佳。
“找到你的时候腰上还系着这么个小包,可都烂了。阿姨再买个新的给你。”
“秀琴阿姨你真的能带我去上海吗?”
“来,拿着。”
高秀琴蹲下身,将秀包系在女孩腰间,摸着她的头说:“佳佳有自己的家啊,有自己的爸爸妈妈,阿姨……”
话讲到此女孩已泪如雨下,她一下跑开了,沿一条新清出的街道一直朝前奔,最后停在处没人的公车站前。
高秀琴追上去看着她蹲在站头哭的样子心都碎了,她十二三岁的身体竟如此娇小,简直就像个七八岁的小学生,这就是狭长矿坑所留给她的,一生的的遗毒吗?
但同时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回响,自己无法将父母还健在的孩子带回去,或许这小孩子的父母有着难以言明的苦衷,这才卖了她。
现在孩子没事了,矿场也废了,难道一家团聚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高秀琴没有这个资格,她清楚的知道。
高秀琴轻轻将孩子扶起,两人一块坐在无人的公车站,她用手帕帮托娅抹泪,这小小的举动让女孩在怀中哭的更厉害了。
“佳佳,阿姨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的苦,可谁没有受苦呢?有些话阿姨现在讲你大概还不能明白,可你要记下这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知道吗?”
娜仁托娅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中充满着无辜。
“我们受的苦就像老天爷给的宝藏,这些宝藏一件件一件件的,都很好的藏在一个宝箱里,到了将来每个人都有去开那宝箱的时候,到时候你宝箱里藏的宝藏就会比别人的都多,那么你也就会比别人更幸福。”
托娅伏在胸口听着秀琴阿姨讲这些,想起自己的宝箱中存放着的宝藏,倏忽的来了句:
“箱子里的宝藏都是臭的。”
这句简单的哈将秀琴本用来教育孩子的话给顶了回去。
孩子讲的一点没错,这确实是用来欺骗人的谎言。
每次受苦都是一份宝藏,可人受尽苦难,却始终苦难,满怀期待的回头想要开启那宝箱,却发现里面塞满了充满异臭的“宝藏”。
除夕夜高秀琴在医院陪孩子一块度过,她帮孩子编了可爱的两股小辫,进而想起女儿小时候也常梳这样的小辫子。
在医院的食堂大家一起吃过饭后她问护士哪里能打国际长途,随后按着护士的路线在除夕夜中走了十分钟,来到一处有武警守卫的政府机关。
她拿出红十字会的证件与对方说想打个国际长途去日本,除夕夜还在值班的男子倒很客气,领她进去。
女儿在那边接起电话,听是母亲也很高兴。
“妈你在哪啊,这是哪的电话?”
“妈在内蒙古。”
“内蒙古?又去义务劳动了?”
“是啊,哎你在干嘛这么安静。”
“在赶新闻稿呢,这里的竞争激烈弄不出点新奇的引人注意的新闻根本没人要看,所以同一桩事,就有稀奇古怪的好多种写法。”
“是嘛。”
“妈,饭吃了吗?”
“刚吃了。”
“内蒙古冷吧。”
“还行外面冷,屋里有暖气。”
“你也真是不在家好好享福,每天弄得比我们上班的还忙。”
“妈闲不住,一闲就要闲出病来。”
“唉真拿你没办法,那不说了手上还有好多事呢。”
“行行,自己当心点。”
“你也是啊。”
挂了电话的一瞬间,高秀琴心口空荡荡的,她很怕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赶紧谢了值班的,一路小跑回医院。
一进食堂,董连佳正望着电视中的小品节目,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