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似乎在颤抖,轻微的颤抖,跟着身子倾斜,犹如床倾了个三十度一样。
托娅感觉到了害怕,那必定是山体又一次滑塌,但她已无力抵抗,全然任由摆布。
但有一片红色的东西印上眼皮,那红的艳人,就像旧年画上的天国。
托娅本以为还在梦中,亦或是真上了天国。她吃力的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那红艳的光泄进来,似针如刺般弄得生疼。
不过她太想弄清那红艳艳的是什么了,如果真是天国,托娅觉得自己一定会高兴的大叫。
因为人世烦苦,永远不会有一件好事发生。
她恨父母,恨弟弟,此时也恨自己。
而倘若是天国那就再也不用受苦与难了。
眼睛花了,好长时间才真的睁开,长到连那光都暗了。不过她还是瞟见了那道霞光的尾巴。
与那道霞光一同被瞟见的还有片拳头大小的“外面世界”。
刚才那震动似乎推出了一条胳膊粗细的道,道长约五六米,霞光便是从那条道流进来的。
托娅试着朝外喊,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就连张开嘴做出要喊的姿势也相当费力。
日落月升,她仍旧无法逃脱,无力的卷缩着透过那道孔,感受吹进来的稀薄希望。
………
本来刚刚收到的消息,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巴彦淖尔市北部约六十一公里处发生里氏5.8级地震,震源深度三十三公里。
目前救灾工作已经展开,受灾情况正进一步确认当中。
车驶出巴彦淖尔市已是凌晨,高秀琴拉开些车窗倒口矿泉水。她显得焦急不安,虽然并非第一次参与这类救灾行动,但每次心中总有想要下一秒即到灾区的焦急。
后座的同事打着手电讨论受灾区域的分组方案,不久后高秀琴也被叫了过去。
这次地震发生在巴彦淖尔市西北侧,救援队接到的任务是对沙日塔拉拜山一带进行搜索。
通过无线电得知在山脉附近的查尔村,有十三名村名进山伐木,至今未归。怕是受到了地震影响,引起山体滑坡而被困在山中。
车驶过灵咕口后即停住了,道路被落石阻隔,村长背上背包手持定位仪器及对讲机开始进山搜寻。
由当地村民作为向导,气温冰寒一片死寂,万籁消静之中每踩一步都小心翼翼。
高秀琴与另一名女队员是救援队伍中唯二的女人。高秀琴有多年从医经验,能于第一时间对伤者展开诊疗与就就职。
而另一个女人是犬类驯养中心的教官,在CD军区的某部训练军犬。
她所驯养的三条狼犬此刻正听话的跟随队伍前行,黑棕色的狗毛上也批着红十字背心。
天色渐明,走了大半夜的救援队一刻也未停歇,过往查尔村的伐木对走惯的道路因地震而变了样。
村长觉得他们可能被困在更深的山中,于是商量将队伍分成两批,成左右两翼环形向沙日塔拉拜山搜寻,最终在山后的古长城遗迹会和。
……
晨光透过拳头大小的孔照进坑中,身体觉得暖和了些,但眼皮不断的施展着催人入睡的魔力。
托娅想想些开心的事作为短暂人生的最后纪念,但想起的东西支离破碎,而且也没任何一件好事。
自己开心过吗?不管记忆追溯到多久的以前好像都没有。
父母因自己是个女孩而不疼不爱,她恨着以儿为尊的传统,一想到弟弟在窗口贼笑的模样就咬牙切齿。
但如今这齿颊间却都是王累的“味道”了。
因地震,本在身旁的王累的破碎尸骨此刻已不知所踪。或许过了成百上千年,到三十世纪也不会有人发现那口残骸,可能那时的人还会认为那是恐龙骨头也未可知。
身上再怎么挤也挤不出任何的气力了,犹如气球放空了气,橡胶皮囊也慢慢腐烂。
眼望一孔大小的外面世界,无云的湛蓝天空就像制作精美的画布,刷的飞过一只鸟儿,那是南归的鸟儿吗?
原来还有外面世界啊,托娅想。不过她并不想出去了,外面没有一件好事,只有不幸和苦难等候着她。
想着想着女孩落下泪来,微闭上眼轻轻吸气,泪像仅剩的珍贵宝物,极为勉强的才滴下两滴。
她决心就这样闭着眼,当泪被风干时自己就睡,并且,一睡不起。
心中默唱着歌,旋律长满冰棘,音符带有敌意,有条绳子扣上脖颈,痛的哇哇大叫,意识像云中袅袅般渐渐远去。
但那叫声还在,微微睁开眼睫毛上的干物模糊视线,一拳孔中有个黑咕隆咚的怪物正伸着长长的舌头。
那怪物来自天国,在天国的通路看门守院。
好漂亮的怪物,托娅如此想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