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峻不甘心道:“骠骑将军是父皇的,可是逻炎表哥却是峻儿的。父皇,峻儿想跟炎表哥学习骑射,您说好不好?”
龙宸宇峻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不由欣喜若狂道:“对呀,炎表哥的骑射功夫肯定不比大内侍卫差,而且父皇刚才还说来年带着峻儿去木兰围场。若是峻儿能跟随炎表哥学习骑射,别说一尾狐狸了,哪怕是一头老虎峻儿也能猎得下来!”
月娉溯一旁静默地看着龙宸宇峻和文睿帝笑谈,心中洋溢着的笑意暖洋洋的,犹如天上的太阳撒下的光芒,懒散的却洋溢着温暖。
文睿帝看龙宸宇峻堵着一口气一般,脸上不知道是因为适才练习射箭还是因为现在堵着一口气的缘故而憋红了脸。
那一双眼睛最是可怜兮兮的,似乎在多年前就有这么一双眼睛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只是那时候那双清秀的丹凤眼总是那般情意绵绵,似乎有说不尽的话,可是为何当初自己却……
龙宸宇峻似乎没察觉到文睿帝的异样,拉着他的袍袖痴缠道:“父皇,你就答应峻儿好不好?回头峻儿若是猎来了老虎,就把虎皮献给父皇,不,峻儿就把整头老虎都献给父皇!”
文睿帝看龙宸宇峻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竟是不忍拒绝。不知为何,如今看到峻儿这双丹凤眼竟是觉得越来越熟悉了,让他更是无法拒绝。
“也好,不过骠骑将军每日里还都要去西军大营训练新兵,怕是没多少时间能教习你兵法箭术的。”
最近逻盛上了折子,几乎很少管理军务了,倒是逻炎每日里都尽忠职守去西军大营和禁卫军大营前去操练,很是辛苦的样子。昨日在朝堂上看逻炎竟是黑瘦了不少,不过倒是精神倒也是不错。
龙宸宇峻见文睿帝答应很是兴高采烈,“就算炎表哥不在,可是大将军总会在府里吧!而且舅母自己在府里也无聊,峻儿去陪陪舅母也是好的。”
文睿帝哈哈一笑,“镇国公倒是在府上,你向他请教也可以。明日起,就去吧,替朕向你舅父舅母问声好。”
“公主果然料事如神,林逊佩服。”文睿帝的背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中,林逊看着跑到了校场上努力的龙宸宇峻,就连背影都是兴致高昂的。
月娉溯淡淡笑了一声,风轻云淡地似乎不关己事,“是吗?”
事情还要从那份折子说起,林逊虽是无法教导龙宸宇峻兵法谋略,可到底胜于学识渊博。月娉溯就算是聪慧过人,可到底年幼,许多时候虽能有出人意料的见解,可时间一久和林逊也能分出高低优劣。
月娉溯自是知道,林逊的学识是三十多年的人生见阅逐渐累积而成的,自己所知所学不过是来自书中罢了。如今能把林逊说的心服口服不过是她的说法新颖一点罢了,所以才能唬住这狷狂书生。
可是这道折子是不得不上的。
“为何?”林逊猜测出了八八九九,却还是把问题放到了明面上,说到底,他对于月娉溯虽是有三分佩服,可到底也只有三分而已。
而月娉溯自是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性,看着一旁似乎真的不懂不知的林逊,也觉得好笑不已。不过就此一项也难为林逊了,说到底博学才士多是有些恃才傲物的,而林逊这般能屈能伸之人倒也是少见,或者说罕见更为妥贴。
“先生这是明知故问呢,还是欲擒故纵呢?”月娉溯知道他们读书人向来爱绕弯弯,一句话总能说得个九曲连环才点透其中要义。反正如今她也有的是时间,就陪林逊玩这一场游戏又何妨?权当做磨练自己的意志力和反应力了,离开战场久了,自己远不如当初……
林逊似乎觉得有些阳光刺眼,垂下了眼眸,呵呵一笑,“公主为何如此说法?林逊不懂。”
月娉溯忍不住笑出声来,脆如银铃,让那边独自练习箭术的龙宸宇峻一阵好奇,忙回过头来打量却看到月娉溯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在抱怨自己的不专心。龙宸宇峻悻悻地回过头来,又对着箭靶练习起来,手下气力竟也大了许多……
林逊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宫中传言淑妃娘娘把朦月公主当做女儿看待,可是林逊更为疑惑的是另一个传言:文睿帝将朦月公主赏赐到了关雎阁,怕是这和亲公主当真是要和亲了。
难怪她会对三皇子如此上心,林逊陡然想通了这点心领神会地微笑点头。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如此吧,若是她不争,早晚会被这长乐宫吞噬掉,还不如奋力一搏,兴许有些出路。
想到这里林逊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说到底自己选择月娉溯不也是为此吗?
月娉溯知道此刻林逊定是在想些什么,却没想到与自己有关。她看林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开口道:“皇上如今尚不重视三皇子,那就不如一直不重视下去。只是宫里这么多双眼睛都一直盯着淑妃和三皇子,他们的日子不难过,却也不好过。”
“所以,公主说让三皇子继续藏拙,这样才有可能蒙混过关?”林逊接口说道,只见月娉溯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他的说法很是赞成。
三皇子学习兵法在众人眼里本就是“自不量力”的举动,如今若是林逊再主动请辞,又会是什么样的猜测呢?
如今淑妃娘娘圣宠无边,三皇子自然也恃宠生娇,却不料林逊是个直言不逊的人,这么一来竟是把三皇子得罪了……只是林逊到底是屈服于三皇子的权势之下,不得不每日里陪着三皇子在校场上厮混……
林逊顺藤摸瓜想了下去,不由笑道:“公主果然好谋略,只是适才皇上就没有怀疑吗?圣心难测,怕是……”
林逊欲言又止,月娉溯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生,我那日无聊翻了诗词来看,独独看到宫怨一首,最是记忆犹新的便是这句了:爱如寒炉火,弃若秋风扇。这长乐宫里成就了多少的荣华富贵,就埋葬了多少的红颜白发,娉溯年幼,不知道这么理解对是不对?”
林逊看月娉溯脸上决绝的神色,不由一阵担忧。
爱如寒炉火,弃若秋风扇。山岳起面前,相看相见。
如今这诗用在孟淑妃身上最是合适,文睿帝爱屋及乌,怕是对三皇子的“恃宠而骄”也就多了几分容忍。
只是他所担忧的是如今月娉溯只是无心说出这一句话,还是有身世之感呢?说到底,她将来会成为三皇子妃,而三皇子若是一朝得承大统,怕是这后宫佳丽之中这抹倾城颜色也会消失的……
“不过林逊倒以为这句诗写的是极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林逊似乎想借着这句诗来宽慰月娉溯一二,那小小的稚嫩的肩上早就承担了太多,而如今因为自己的有意为难又引发了一阵哀思,难怪林逊想要说些什么弥补一二。
月娉溯闻言浅笑,低声重复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她声音糯糯的,有些江南女儿的柔媚,尽管还未张开,可是样貌里早已经流露出一二风采。林逊闻听这浅唱低吟,竟觉得有些乡音的味道,险些就陷了进去。
月娉溯没注意到林逊的失神,仰起头来目视远方,“多谢先生教诲,娉溯记下了。”
青梅竹马无嫌猜,这会是属于自己和他吗?月娉溯心中太多的怀疑,甚至脑中偶尔冒出了另一个身影,银白色的长袍下是儒雅的凌厉,遮掩了大部分的气势,面对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
“公主,公主,时辰不早了,娘娘让您和三皇子早些回宫用膳。”翠缈远远就看到月娉溯在那里站着,只是独身一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月娉溯向来警觉,可是自己此番都走到她身后,而她却未察觉,不禁有些诧异,遂开口说了起来。
月娉溯猛地回过神来,却不见林逊身影,“可见到林先生哪里去了?”
翠缈不明其中缘故,摇头答道:“奴婢过来的时候就只有公主一人而已,兴许林博士刚才有事走了呢?”
翠缈的猜测不过是小心地回答罢了,月娉溯这才察觉自己似乎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就连林逊悄悄离去都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走到了龙宸宇峻身后说道:“时辰不早了,回去用膳吧!”说着她递过了自己的锦帕,示意龙宸宇峻擦拭掉额上浅浅密密分布着的汗珠。
一旁的翠缈见状不禁觉得有丝不妥,虽然主子和三皇子是定下亲约的,可是如今这般却也似乎不妥,可是到底哪里不妥翠缈却也说不出来。只是看到龙宸宇峻清爽的笑意犹如冬日里最为温暖的太阳,而公主的眼眸里也含着甜甜的笑意,翠缈忽然觉得这样最是和谐,哪里有什么不妥呢?
“快些回去吧,今个儿练了那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既然皇上答应了咱们可以出宫去镇国公和骠骑将军府,那今天午后咱们就好好准备准备。”
月娉溯走在龙宸宇峻右侧,手里拿着那雕翎羽箭,手上不自觉地多了两分气力。
“嗯,这下子还可以跟随舅父和炎表哥学习武功,这样将来我将可以保护娉溯了。”龙宸宇峻并没有察觉月娉溯的异样,转过身来对着月娉溯一字一句说道:“我龙宸宇峻定会保护月娉溯一世安稳。”
月娉溯看着那阳光温暖地布在龙宸宇峻脸上,甚至可以看到些微的纤尘挂在他长长的睫羽上。而他的神色却是如此的郑重,似乎适才许下的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龙宸宇峻静待着月娉溯的回应,可是良久却看到她转身离开,把自己丢在了身后,他顿时愣在了当场。
一旁的翠缈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殿下,公主到底是小孩子,怕是害羞了呢!”
龙宸宇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冲着翠缈笑了笑,连忙追了上去。
翠缈看这两人又在那里纠纠缠缠,不由笑了起来,也许这样子的公主才是一个最为正常些的小女孩吧!有着羞涩,有着小女孩的脾气,才会有着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