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放心,到底有天策军随行,表哥定会大败匈奴的。”龙宸宇峻神色坚定,似乎能看到那一身骑士服的英姿飒爽。
娉溯,她也在军中呀!就跟随在逻炎的十万大军中。
“天策军,但愿吧!”逻盛语气凉凉,想到逻炎即将对阵之人,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的。而如今最为关键的却是西域二十八国的态度。
若是坐壁旁观倒也罢了,最坏的情况是与匈奴联合起来,那么这漠北战线可就是十万火急了。
“明日里还要早起行军,久久早些安歇吧,峻儿告退。”龙宸宇峻如今是平叛大军的参军而已,于逻盛是属下,又兼是晚辈的身份,从来都不曾摆过皇子的谱。
这一点让逻盛深感欣慰,这江山将来托付与谁,文睿帝从来不透露心意。可是逻盛却也知道如今文睿帝对于四皇子在朝野上拉帮结伙一事深感厌恶,龙宸宇峻的清静无为怕是更合了文睿帝的心意吧!
她,从来都是知道该如何生存的。想到这里,逻盛摇了摇头,取出纸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几日不见,夫人和晴儿过得如何了。”
从来不知情之滋味,如今都已是这般岁数,偏偏知晓****滋味,逻盛想到这里一张老脸有些黑红。
这些年来,他陪伴着爱妻幼女,到底是磨煞了大部分的戾气呀!不过,这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马革裹尸还,自己如今却是再也不敢许下这个诺言了。
“怎么了,睡不着?”秋意微凉,身上的甲胄都蕴带着透骨的凉意,却也遮挡了这北国的秋寒。
月娉溯头也不回,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着说道:“似乎当初我从楼兰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时节,只是时光飞逝犹如白驹过隙,一下子七年就要过去了。”
逻炎随意坐下,对月娉溯突发其来的感伤有些意外。
两人静静地坐在沙丘上,八月的月色银白挥洒在大地上,是一幅上好的银纱质地的画面。
对于逻炎的沉默,月娉溯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看着沉默不语的逻炎问道:“竟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真是冷心冷肠呢!”
月娉溯嬉笑怒骂,仿佛玩笑,而一旁的逻炎闻言却是一笑,似乎对这无理取闹的责骂已经习惯了。
“你需要吗?”逻炎看着有些无聊的面孔,失神一笑。
“我认识的月娉溯从来都是最为顽强的人,又岂会伤怀这些呢?”
月娉溯闻言笑着摇头,看着逻炎郑重说道:“就算我是最顽强的人,可是却也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不是吗?”
逻炎低声呢喃,声音却还是传入到月娉溯耳中,格外的清晰。
“女孩子,却也不是平常的女孩子……”
月娉溯对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啼笑皆非,感受到一阵凉凉的秋风拂过,月娉溯抖了抖肩膀,“若允许我选择的话,我宁愿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逻炎看着身侧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能相信月娉溯脸上竟会流露出这样的脆弱!
尽管不过是一闪而逝罢了……
“娉溯,其实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逃……”
触及到月娉溯的神色,逻炎咽下了那溜在嘴边的话。
“逃不掉了,若说有画地为牢,如今我也信了。”月娉溯神色怏怏,可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也是坚决的,脑中浮现的是那熟悉的面庞。
逻炎知道她话里的含义,心中却还是有些动容。
“也许,感情是这个世上最有力的武器,能够化解一切。只是这需要太久的时间,有时候我们心急,等不到罢了。”
月娉溯很少听到逻炎这般高谈阔论,或者说是侃侃而论,尤其是论及感情。
“就好像如今我们和匈奴的关系,水火不容一般。若是承国能像和西域那样互市通利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匈奴无穷无尽的烧杀抢掠了。”
逻炎说完这话失声笑了起来,“看来,我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将军了,总是说些没边没际的话。”
月娉溯端正了脸色,摇头说道:“不,诚如你所说,利益才是共存的目的,只是如今文睿帝却是一山不容二虎罢了。若不是因为西域二十八国向来矛盾重重,难道文睿帝就会允许其存在吗?只是野心大了,生死攸关,所以别人的性命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是吗?”逻炎抬头看向天际,遮掩了明月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飘散开了,就好像月娉溯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如今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
“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也许就有一场苦战了。”
“对这场战事,你究竟有几分胜算?”月娉溯站起身来,仰视着逻炎,她从一开始就认识的逻炎,七年过去,未曾有过变化的逻炎。
除了眉宇间的沉稳。
晚饭时候,一应的将领围绕着逻炎,心底深处的问题由徐淮安问了出来。
“少将军,明日就能抵达嘉峪关了,如今匈奴二十万铁骑沿着嘉峪关一线集结,嘉峪关和玉门关各有十万大军,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淮安粗中有细,这一问题抛出来,让逻炎眉目一拧,就连月娉溯都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嘉峪关和玉门关相隔不过三十里,却是郁岭关后承国最为重要的两道防线,若是一旦被匈奴铁骑攻破。
那中原腹地,就会曝露在匈奴铁骑之下,再无半点屏障。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一阵心寒。
十万大军之中尽管有一万的天策军,可是哪又如何?
二十万的匈奴铁骑,尽数的精锐,可谓是倾巢而出!任谁都知道前往漠北与匈奴的这一战将会万分辛苦,也许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这些人谁不是经历过漠北战事的,谁不曾见识过那人间惨剧?听闻这消息,很不得立刻飞往漠北战场,饮其血食其肉,以偿惨死漠北的百姓的性命!
可是如今现实摆在面前,任谁都知道明日之后面临着的苦战,如今这选择犹如千钧,都掌控在逻炎手中。
“明日本将自会安排,大家早些休息,明日一场恶战。”
看到逻炎似是运筹帷幄,众人也都松下一口气纷纷告辞,可是逻炎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这一仗,关系太大了。
漠北数十万百姓,江南战事,整个承国的命运!
“胜算?”逻炎低声重复,“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可是,我这次却偏偏不想谋算。”
“那我可以理解你是胸有成竹,所以才不必担忧吗?”月娉溯打趣道,只是语气却也有些阑珊。
这场战事隐藏了太久,爆发的太突然,就是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而如今龙宸宇峻南下江南,自己远赴漠北,云安城虽是还有龙宸宇桓和沈觉等人,可是却也不能揣测下一步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那龙宸宇轩会不会狗急跳墙?一直潜伏着的龙宸宇颉又会什么举动?
想到这里,月娉溯也觉得心里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娉溯,云安城情形瞬息万变,远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么简单的,你……想开些!”逻炎对月娉溯的心思最是清晰,察觉到她呼吸有异,瞬间就想到了她担忧所在。
月娉溯挑眉看了看逻炎,似笑非笑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只是洺晗,我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阿峻要和他们一争天下,你会站在哪一边?”
逻炎从来不曾给过她一个明确的表示,从来不曾!
镇国公逻盛忠君为国,会在这皇位之争中做出何等抉择,谁又会知道呢?
“娉溯,你也逼我!”逻炎无奈叹息,似乎对月娉溯的这一问很是伤心。
月娉溯低声惨笑,却分明没有半点愧疚,“洺晗,难道在朝堂上还有人能够全身而退吗?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你,我,阿峻都是陷入其中,救不得,挣不脱!”
逻炎回味着这话,分明是击彻了心扉,到底是身不由己罢了。
“来日方长,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到底是三军主帅,可不能被我这个小女子为难了。”
逻炎一笑,朗朗笑意溢在唇角,“你若是个小女子,这世上怕是再无巾帼英豪了!”
两人并行走在月色下,影影绰绰,留在凉凉的沙石上面,不慎清晰。
月娉溯但笑不语,走到自己的营帐前停下了脚步。
逻炎看着里面昏黄的烛光,低声道:“战场无情,明日你随着我前往嘉峪关吧,我已经吩咐了李程来保护你了。”
月娉溯闻言心中一动。旋即低声笑道:“李程,听说可是你看好的将领,好钢用在刀刃上,还是让他去杀敌为国吧!”
凤眸流转,月娉溯咯咯笑道:“莫非少将军怕娉溯保护不了柳媚?”
谁也不曾想到,柳媚竟是这么快就得以实现夙愿,随着大军前来漠北,而最为庆幸的大概就是柳媚倒也是会些骑射功夫。
若不是因为匈奴时常南侵,好好的女儿家谁又该学习这等粗糙功夫!
逻炎闻言低声笑笑,“随你怎么想了,早点休息吧,明日大概是一场恶战!”
说完,逻炎转身离去,月华挥洒,那银白的铠甲上流转着耀人心魄的光芒。
“逻炎!”月娉溯转身看着那离去的身影,低声呼唤。
“怎么了?”淡淡转身似乎在每一个她呼唤后,他都会及时出现。从来都在那里等候着她,只是为她。
月娉溯不知为何心中一酸,低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胜利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逻炎看着那月色下坚强倔强的神色,心中一动。
也许这辈子他只能守护着她,可是有了今天的这一句,他此生足矣!
“我们会胜利的!”
低低的声音却异常坚决,在寂静的一片营帐中格外清晰!
“怎么还没睡呢,难道不累吗?”
月娉溯依旧一身男装打扮,和同样女扮男装的柳媚住在一个营帐中。
“公子不也是吗?”柳媚朗朗笑道,“都说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可是柳媚觉得自己却再无半点情怯,怕是因为自己再无熟人了。”
月娉溯闻言,看向了西北方向,那边也有自己的思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