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云听她声音如银铃悦耳,笑容可掬,不禁点点头,宋冰莹说道:“我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如今爷爷也没了,以后就你这个姐姐了,望姐姐多照应我。”“妹妹严重了。”阮青云脸一红。“这雪好漂亮,难得能积起雪的,不好好欣赏一下真是辜负了这景致了。”宋冰莹笑道。“嗯,这雪看来一个上午就会融化了。”阮青云道。此时,郑仕远的门也开了,两人一齐走过去,一齐唤:“仕远哥!”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涨红了脸,郑仕远说:“一起去吃饭吧!”宋冰莹一笑,挽着阮青云,说:“咱们正好边走边赏雪!”郑仕远转身看到宋冰莹身边的雯姐,对宋冰莹道:“你家的那个孩子呢?怎地没过来?”
宋冰莹笑道:“这两天下雪,路上颠簸,过几天,雪化了,便把他接过来。”阮青云道:“我也听说过你家孩子的事,冰莹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孩子太可怜了,一生下来就没了娘,爹也不晓得在哪里呢!我就当自己孩子一般照顾!”雯姐笑着插嘴:“自己还是孩子呢!”来到饭厅后,三房也过来了,众女眷招呼寒暄了一番,落座饭桌浅笑细语。郑仕远对管家谢笙说道:“对了,这几日得空把阮青雅和溶月安置到大房去吧!”贺妍本在和宋冰莹聊家常,听见后,面色微微一沉,对郑仕远说道:“二哥对她们太宽容了!”“一个都已经疯了,也罢了!”郑仕远道。郑仕鸿对贺妍笑道:“是啊,算了算了,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这时一个下人来到谢笙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谢笙一惊微微点头,郑仕远问道:“什么事?”
谢笙道:“大奶奶死了。”众人不免惊异,只有贺妍神情平静,嘴角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快意,郑仕鸿道:“晦气晦气!咱们家刚办了喜事就来这种事情!快点抬出去葬了!”这时,溶月满面泪水地冲了进来,跪在郑仕远傍边,道:“二爷,求求你,把小姐葬在郑家的墓地吧,求求你了!”“这种贱人怎么可以入祖坟!”贺妍厉声道。“郑仕明都入了,小姐怎么不能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郑家的人!”溶月抓着郑仕远的长衫,恳求道:“二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不行!丧事我们办,人不能入郑家的坟地!”郑仕远冷冷道:“你住回大房吧!”“不,二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小姐就这么一个遗愿呀!她临终清醒时,就是说想死后能入祖坟,求求你了,了她的遗愿吧!溶月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不必再说了!”郑仕远不看她,一挥手,几个男仆人把溶月拉了下去。贺妍看了看两个面色苍白的新人,忙笑道:“两个妹妹受惊了!没事了!没事了!等下让下人找些存着的干艾草来烧烧,去些晦气便是了!这下这个家算是彻底清静了!”溶月本想跟着阮青雅一起共赴黄泉的,但是她不能这么早死!她死了,便没有人给小姐,给小少爷报仇了!她没有告诉郑仕远,阮青雅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的。她请大夫来看过,阮青雅是吃了慢性毒药而死。平日里的饭菜阮青雅都是和溶月一起吃的,而阮青雅的药每次也都是溶月亲自一一尝过的,不该是这里面的事。溶月想了想,最终把怀疑落在了当初贺妍送来的燕窝上。只有燕窝,是阮青雅吃,溶月没有动过的。当初郑仕明把她们扔在小院子里,除了每日送三顿饭来,便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溶月没舍得把贺妍送来的燕窝扔掉,而是每日给阮青雅煮了吃一些,用以补身子。溶月把剩下的一点燕窝给大夫看,贺妍果然在燕窝上动了手脚。
溶月心里又气又急,她恨自己留下了燕窝,也恨贺妍这一套以牙还牙。当初阮青雅给贺妍下了慢性避孕的药,如今贺妍给阮青雅下慢性毒药!阮青雅是溶月心里最在乎也是唯一在乎的人,如今她死了,溶月的心也跟着死了,身子留着便是为她报仇的。她依郑仕远的话,独自住到了大房,暗自隐忍,只等待机会替阮青雅报仇。如今大房的院落空荡凄凉,阮青雅心爱的牡丹早已衰败在院子里,无人打理。她看着荒凉的院子,想起那年春天,家里的女眷在这里赏牡丹的情景,那时的阮青雅是那么高贵美丽、雍容干练。那时在场的人如今还在这个家里的已所剩无几了。三年间,竟已是物是人非。郑仕远自从娶了两个妻子后,一直没有和她们任何一个有过夫妻之实。
阮青云和宋冰莹对此也没有任何怨言,人前也好,他面前也好,依旧似水若桃,婉约恬美。直到这日,郑仕远回到院子的小书房,看见宋冰莹正拿着一本书翻看,看见他,赶忙歉然道:“我实在觉得无聊,所以到这里来找些书看。不晓得你会那么早回来。”郑仕远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满脸抱歉的样子,忽地想起过去叶镜仪在的日子,她起初见到他早回也曾又害怕又慌张,郑仕远心里一软,说:“在这里过得很无趣是不是?”宋冰莹忙道:“不是的,不是的,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常来陪我说话。就是现在天冷,大家都懒得出门,我一个人有些闷而已。”“你喜欢看什么书随便拿。”宋冰莹点点头,顿了顿,问:“仕远哥,你娶我是不是只是因为我爷爷的嘱托?”
郑仕远面对她一脸无邪天真,不禁语塞,宋冰莹说:“仕远哥,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嫁给你!我晓得青云姐姐也喜欢你,所以也嫁给你。可是我们嫁过来就是做摆设不成!我觉得青云姐姐好可怜,每日都郁郁寡欢,虽然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我也知道她心里苦。”“你是不是也很不开心?”郑仕远问道。宋冰莹摇摇头,复又轻轻地点点头,说:“仕远哥,难道我和青云姐姐一辈子要独守空房吗!仕远哥何必把我们娶过来呢!要是一时想法,还不如快点把我们休了呢!”
郑仕远怔住,这样的话很耳熟,他娶的女人总要跟他提休妻的事,他娶她们真的是错了吗!宋冰莹歪着脑袋看他,头上的金钗步摇微微晃动,她撅着嘴道:“仕远哥!我晓得你还想着你的妻子。但是她已经死了,她一定也不愿意你这样的!你以为你为她守着是爱她,我看也不然,要是真爱她,就不该让她在九泉下担心,应该好好地过日子。”郑仕远没想到宋冰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宋冰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说:“所有人都怕你,我不怕的!我晓得仕远哥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怕的!我就是心疼仕远哥,我也心疼青云姐姐。我是个能调剂自己的人,青云姐姐比不得我,早晚闷出病来,到时仕远哥可对得起她的姐姐!”“你知道的还不少!”“我虽然最小,可是我眼睛亮着呢!心明白着呢!”宋冰莹微微一笑,笑容羞涩也璀璨。
当晚,郑仕远便进了阮青云的房间。郑仕鸿得知二房的事后,不禁对贺妍道:“二房那个小丫头不容小觑啊!挺有本事的!听说二哥和她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就去阮青云房里了。如今和两个人都圆房了。”“怪不得两个人近日的脸色都红润了。”贺妍笑道。郑仕鸿感慨道:“人真的是会变啊!二哥过去总不肯纳妾,一定要只娶一个女人!如今他也有两房妻子了。”“看来男人都一样!”贺妍笑道。“那还有你呢!过去那么看管着我,如今你和丁宁处得那么好!真没想到我的媳妇是那么明事理的人!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少油嘴滑舌了!”贺妍斜了他一眼,说:“人有时候不得不变,为着太多的事和人,不得不变。”“只要是往好的变就行!”贺妍瞪了他一眼,又道:“哎,说起来丁宁这肚子怎么没动静啊!”“你别急这事了,日子还长呢!”
转眼过年入元宵,郑仕鸿请了戏班来家中唱戏,邀家族亲戚和生意上的友人一起来看戏。置戏台的院子里和长廊下都摆满了桌椅和盆花,坐满了家眷和宾客,桌上放着精致的茶点,下人们也愈发忙碌,一派繁花似锦,热闹非凡的景象。“我们家可有些年头没有请戏班了。”贺妍坐在首排,朝宋冰莹笑道。“我从来没有在家里看过戏。”宋冰莹坐在贺妍的左手边,兴致勃勃,黑眼睛四处打量,粉亮的长袄映着白里透红的小脸。“今儿就好好玩,听说现在绍兴戏有女子了,扮相更俏丽。”
贺妍看宋冰莹的眼色,笑道:“你别瞧了,二弟和仕鸿今儿不会坐在我们这儿的,他们坐后面的回廊里,要招呼生意上的客人呢!”宋冰莹小脸一红,低头摆弄手中的绣帕,嘟囔道:“我没有找他。”坐在贺妍右边的丁宁笑道:“冰莹还是个孩子呢!”贺妍杏眼一斜,笑道:“孩子!我们家如今不讲究规矩了,论理我们该叫她一声嫂子呢!”众人都笑起来,宋冰莹的脸更红。“你们总取笑我好了!”这时谢笙拿了戏本来,对贺妍说:“二爷让奶奶们点戏。”贺妍笑道:“让两位嫂子先点!”阮青云和宋冰莹都红脸推脱,说:“这里妍姐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