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这么闷着头狂吃了好一阵,秃驴摇晃着光头端起杯子站起来:
“工段长,我敬你一杯,感谢上次把我从派出所捞出来”
秃驴一开腔,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笑得停不下来。秃驴上个月出去拉钢材,在钢材市场把车停好后出去吃了个午饭,回来遇到钢材老板和搬运扯皮,吊车一直不能进场。秃驴看见旁边有个按摩店,便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下,那首歌啷个唱的——“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一个妖娆的少妇立刻冲了出来,拉起他就就往里面走。秃驴那天确实没想在白天去****,但进去之后,躺在小床上被一阵按摩,起反应了。于是少妇趁机劝说他把合作提升一个新的战略高度,秃驴经不住劝说没拿得稳就答应了。没想到因为钢材市场闹事,110过来解决问题,顺便就进来了,把秃驴抓个现行。工地上左等右等不见钢材回来,立刻报告了工段长。工段长把电话都打爆了,秃驴一直关机。过了几个钟头工段长电话响了,在派出所当所长的兄弟伙笑嘻嘻地说:
“你有一个兄弟在我手上,被我抓了个光条条。”
工段长大怒,并不是因为秃驴****,而是因为他耽误了工作。所以想臊哈秃驴的皮,于是开着车带着工地上的会计、出纳、食堂阿姨,总之一群婆娘去派出所接人。因为工段长说情,秃驴没被罚款,只写了个检查惊魂未定就从派出所放出来。一出派出所大门,看见怒火中烧的工段长带着一群嘻皮笑脸的婆娘在外面等着。结果可想而知,从此秃驴在工地上的名声比船厂老板还大。
秃驴一敬酒,于是喝酒的序幕拉开了。
先是焊工们轮流敬工段长,然后小的敬老师傅,敬左边,敬右边,敬这一桌,敬那一桌。原来桌子的安排一下就乱了,已经微醺的男人们开始端着杯子东窜西窜,还有敬酒的本来就喝麻了,端着杯子拉着别人的手,说尼玛半天也没见喊喝,被敬的人等得心急火燎的开始骂人。不时传来身体撞在桌子上或者碰翻凳子的声音,几乎个个都吸烟,满屋的烟子熏得沈景冰眼睛都睁不开。乱哄哄的场面用乌烟瘴气简直不能形容出实际情况的十分之一。
白酒喝完了,啤酒一箱接一箱的打开。三十几个人分成两派划南北,确定好龙头凤尾猪肚皮狗身子,一次输家喝四瓶,开始划拳。全部人都必须参与,包括沈景冰在内的不会划拳的划钉、剪、帕也要参与。三十几个焊工,操着各种郊县口音、出着各种套路的拳法,在铁山坪黑暗中的荒坡坡上激烈交火,声音之大,气势之盛,拳法之怪,喝尼玛个夜啤酒,搞得像金庸笔下的各大门派在围攻黑木崖。
沈景冰早已喝得昏头昏脑,完全融入在这份简单的欢乐中。看着两个早已喝麻得连指拇都数不清的焊工划拳,一个就知道喊“舞的是菜刀”,另一个只晓得喊“骑的是叉棍”,喊了十几拳都没得结果,旁边的人笑疯了,说:“等哈”,然后有人拿了条抹桌帕走过来,给俩人一个擦了一把脸,说:
“汗擦干净了,继续来”
沈景冰眼泪都笑出来。
李老头喝得二旋二旋的,拎着半瓶江津老白干走过来,一把搂住沈景冰的脖子。沈景冰赶紧把师傅扶正,放在凳子上坐起。李老头往杯子里倒了两杯酒,喊沈景冰喝。沈景冰之好端起来,敬了师傅一杯。李老头二麻二麻的,说话链接开始不顺畅,对沈景冰说,小崽儿,加油勒个工地我只看得起你。觉得你的性格也很适合做焊工。经过这半年,你的技术比其他好多哈儿都好。沈景冰听了,有点紧张,生怕旁边的人听见了不舒服。李老头倒是不管不顾的,继续教育沈景冰,说,小崽儿,你现在的的技术已经很不够错了,以后不要把这门来之不易的手遗忘了。说不定找个机会,你就上路了。沈景冰连忙点头,李老头还想说点啥子,旁边几个焊工跑过来灌他的酒。李老头精神陡增,说,来就来,然后就跑到另一桌去了。
一直喝到快十二点中才结束,焊工们一哄而散,要赌博的开始自由组合,斗地主、打麻将、炸金花分成几坨。秃驴走过来问沈景冰:
“兄弟,去不去嫖?”
沈景冰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喧嚣过后一股寂寞涌上来,如同一堆炭火猛烈燃烧后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一样。沈景冰开始想李琳,拿出电话看了一下,想打个电话,但时间太晚了。沈景冰便回到房间,把外衣一脱,皮鞋一蹬,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沈景冰梦见了李琳,在重庆七月明媚的骄阳下,在一个人潮人涌的街头,望着他笑。沈景冰还没反应过来,李琳走到他身边,笑了一下倒在他身上,手伸进衣服里开始摸他。脖子能感觉到李琳呼出的热气,鼻子在沈景冰脸上擦来擦去,然后开始吻他的嘴。因为窒息,沈景冰一下子醒过来。黑暗中,感觉一个人重重地压在他身上,手在他身上乱摸。沈景冰大约被吓死了,大叫一声,把身上的人连人带铺盖蹬下床去。然后狂叫着跳起来站在床上,惊恐的叫声刺破夜空。然后听见外面有人跑过来,开始敲门。灯突然开了,饭巴坨站在地上望着他,神情猥琐,眼露凶光。饭巴坨打开门,几个师傅走进来,问:
“啥子事?”
“他发梦虫”,饭巴坨满面堆笑地对师傅们说,然后回头恶狠狠看了沈景冰一眼。沈景冰被吓住了,没敢做声。
师傅们笑嘻嘻地出去了。饭巴坨一看沈景冰被吓住了,又转过头来换了一副面孔:
“兄弟,我喜欢你,没得别的意思,就想埃到你睡一哈”
说完又想往床上爬。沈景冰一脚踢过去,说:“滚”
饭巴坨一闪,没踢着。慢慢退了回去,一边退,一边恶狠狠地说:
“下次你不要想回来上班了,回来老子会整死你”
沈景冰这才想起李老头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股恶心涌上来。连忙抓起衣服穿好鞋子,摔门而去。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打牌,所有还有很多房间空着。沈景冰找了个空房间,从里面把门反锁死,倒在床上后再也睡不着。不敢关灯,甚至都不敢侧身——一想到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一个猥琐的男人正在惦记着自己的菊花,沈景冰赶紧用被子把身体紧紧地裹起来,仰面躺着,那造型从空中看下去,就像著名的古埃及图腾卡门法老的木乃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