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眼看着唐笙被医护人员抬回车上带走,白卓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出局了?
她拖着这样辛苦的伤势,站在以德报怨的风口浪尖。
救他和妈妈于千夫所指之下,却不肯承认是为了他!
唐笙,你的心到底有多强大呢?
白卓寒回过头,看了一眼缩在沙发里嘤嘤抹眼泪的赵宜楠。他走过去,叹了口气道:
“妈,有些错还来得及弥补,但有些真的不能了。我前段时间叫人在外婆老家的乡下地段买了栋宅子,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叫高斌送你过去住两个月。
你要吃斋还是要念佛,随你。等到爷爷寿宴,爸应该会回国。要么你们俩把手续办了吧。”
“卓寒……我……”
按下母亲瘦削的肩膀,白卓寒摇摇头:“什么都别说了。你前半生为了争这一口气,坚持带着我闹进了白家。而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再需要你拼了命去维护了。
女人无论多大年纪都不会嫌幸福来得晚。离开爸,离开白家,对你来说也许是个很好的开始。你考虑一下。”
“卓寒,你替我跟……跟唐笙说声抱歉,我……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就……”赵宜楠捂着脸,泪涕潸然而下,“我……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她和她的家人一定不会想再见到我。”
“她也……”白卓寒惨然苦笑,“未必就想见到我吧……”
如果唐笙真的打算平静地跟自己提离婚,他还能有什么理由去挽留这个遍体鳞伤心如死灰的女人呢?
一想到将要放她走,那种无助的空洞感就会令白卓寒浑身冷颤。
*
医院的特护病房外,白卓寒没有马上进去。
他先侧身在外从窗户往内看了一眼——
唐笙没有睡着,也不像之前那样平躺。病床稍微垫高了点弧度,医生说是为了方便她呼吸。
“那样大面积的创口,皮肤几乎都脱落了。一旦蜕了麻醉,会像烧伤一样疼痛难忍。可是她不肯再用止痛剂,一直就这么熬着无法入睡。”
医生告诉白卓寒,别担心,您的太太很坚强。
可是白卓寒觉得对一个男人来说——夸他的太太坚强,就跟讽刺他没用是一样的。因为真正幸福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坚强。
他看到唐笙睁着两眼,平静地凝视着天花板。手指扣在床单两侧,偶尔痉挛着,对抗那些汹涌如潮的痛感。
她也会念念有词,好像在背诵着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后来实在累了就会闭一下眼,但鬓角边的冷汗从来没有干涸过。
白卓寒走进去,靠近她。这类病床特殊结构,方便过床和移动,所以并没有能让他跻身的一丁点空间。
白卓寒只能俯下身子,用单膝点地的方式把自己拉到与唐笙最接近的位置。
“是不是很疼?”他纠结了许久,才问出这一句。
正在默背花语和香氛成分表的唐笙睁开眼睛。倒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讶,她只是很轻微地摇了下头。
“熬不下去就用点药。我让他们换了最好的进口药,副作用很小。”
唐笙依然摇头。
白卓寒感觉心里糟乱的很。他是有多希望唐笙可以像汤蓝那样,在失去了一切必须要坚持的伪装后,可以肆意纵情地跟自己大吵一架。
哪怕挠他两下,咬他一口——
也好过这样煎熬着自己,戳痛着他。
“你就……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么?无论你现在提什么要求,你知道我都会答应的!”白卓寒有些破音,颤抖的话语看似嚣张霸道,实则绵软到不堪一击。
他不敢碰她,不能拥抱不能碰触,甚至撬不开她的唇齿。
那种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被隔离到天涯海角的感觉,真的很难过。
唐笙皱了下眉,似乎想要抬手去干什么。喉咙里压抑着几声闷咳,唇角却是咬的紧紧。
白卓寒起身,单手从她唯一那点没带伤的左肩膀揽过去。小心翼翼绕着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将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唐笙会抗拒也会颤抖。虽然已经表现得十分细微而无力,却在被白卓寒察觉的一瞬间,深深刺痛他的心。
她宁愿摒着疼痛撑力,也不愿把全部的吃重靠在自己身上?
原来她,已经这么害怕他了……
抽过几张雪白的纸巾,白卓寒攥在掌心里,就过唐笙精巧的下颌。
“咳出来。”他低声的命令,难能可贵的宠溺出另类的味道。
唐笙依然摇头。
“至少现在,我还是你合法的丈夫。你伤病在身,一切亲溺的事理应由我来做。不用觉得难为情。”
白卓寒垂下眸子,深邃的期许让唐笙习惯了一切就范。
她轻轻张开唇,咳出半口淤血在白卓寒的掌心上。有点尴尬地转过脸,唐笙小声叫了句‘水’。
白卓寒给她倒了温水漱口,又拿毛巾敷过她因汗渍粘连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鬓角。
他已经尽力去避开那些一碰就会流血的伤口了,却没能避开唐笙一碰就流泪的眼睑。
他见过她无数次的眼泪,却比较不出哪一瞬会比现在更心疼。
“是不是很疼?”
“没有……”唐笙用力眨了下眼睛,慢慢靠倒回去。
白卓寒环顾了一下周遭清冷的陈设,他一直觉得医院的病房总会让人很压抑。特别是——对于需要入院很久的人来说。
“这里住着,会不会很难熬?”
“还好。”
“等明天几个检查结果出来吧。”白卓寒低吟一声,“若是没有更严重的问题,我就带你回家休养。芳姨照顾起来方便些。”
唐笙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么定定地垂着头,像条喂不熟的猫。
无论是捧着顺毛还是厉声呵斥,她不理你的态度,就好像写在与生俱来的天性里。
——任凭白卓寒满心抓耳挠腮。
“那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终于落败了一个回合,白卓寒悻悻推门出去。
可就在这时,唐笙突然开口道——
“我梦到茵茵姐了……”
牵萦魂魄的一句话,瞬间拉回了白卓寒的目光。
他慢慢放开紧攥的掌心,却皱上了眉头。
“她一直对着我流泪,却什么话都不肯说。我突然想起……你刚出国的时候,我跟茵茵姐送你和卓澜去机场。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是那样子……坐在车里默默地流泪。
我问她怎么了。她对我说,阿笙,你觉得卓寒喜欢我么?”
“那你,怎么回答?”
唐笙牵了牵唇角,笑得很勉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直到一年后茵茵姐出事,我都没办法想出这个答案。今天,不如由你来告诉我吧。”
白卓寒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我喜欢浅茵。在机场分别的时候,我……就会像卓澜拥抱你一样,拥抱她了。
会像卓澜对你说‘等我回来娶你一样’,对她说。”
唐笙捕捉着记忆里那张率真又痞气的脸,思绪模糊了视网膜。
“卓澜,他还好么?”
“恩,他没有回国。”白卓寒回避了唐笙略有凄怨的神情。他突然发现两人的目光,现在每一次交汇好像都需要点勇气。
“我知道……”唐笙从来都明白,自己辜负的人可能远远不止冯写意一个。
自那天从白卓寒的床上爬了下来,她就知道——白卓澜一定也很怨恨着她吧?
这么多年了,他同白卓寒一样,曾如蒸发一般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至今,下落不明……
“那你呢?”
沉默沉淀了话题。白卓寒反问的时候,身子并没有向唐笙的病床靠近。
他就像只惊弓之鸟,好似准备在听到不给力的答案之际,随时可以夺门而逃。
“你,真的喜欢卓澜么?”
唐笙笑了笑,嘴角淡淡的血痕还没有被完全擦拭去。
“如果我喜欢他,在机场离别的时候,我就会像茵茵姐送给你围巾一样,也给他织一条。
我就不会在他拥抱我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
“唐笙!”白卓寒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却被眼前女人蓦然的摇头打断了后文。
唐笙鲜少像现在这样抢他的话。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真相,也不在意错过的那些委屈。
只是自顾自地说起往事,声音哑哑徐徐。
“我记得十岁那年,姨夫有次从国外回来。他给我和茵茵姐一人买了一支特别漂亮的发卡。那时候,国内还没有这种新奇的款式。
姐姐很喜欢,上学就戴着。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就弄丢了。而我的那一枚,从拿到手的那天起,就躺在抽屉里没有开过封。
于是我把我那崭新的发夹送给她,只为换她一天的好心情。也许别人会觉得我矫情,那不过是小女孩喜欢的发卡,何必这么故作姿态地发扬精神?
可是那些从小就拥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是永远都不会理解的。
即便我有幸拥有那么好的姨夫姨妈,即便他们对我和小君从无亏待。
但我心里清楚,亲生女儿和外甥女之间永远不可能真的平等。
一旦接受了幸福的错觉,人就会变得骄纵,变得贪婪无度。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所以,属于茵茵姐的东西。对我来说,就算再有吸引力——
如同这枚发夹。我不曾打开过,不曾戴上过,不曾欣喜若狂过。就好像,从来没属于过我一样。”
“可是有些东西,可能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而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呢!”
白卓寒的肩膀颤抖不已,如果不是忌惮着唐笙的遍体鳞伤,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即刻拥她入怀!
那些不能原谅的执着,在生死面前轻如鸿毛。那些无法重来的悲剧,在爱面前,为什么不能赦免?
唐笙把脸转向窗外。星点夜幕,月如寒钩。
“卓寒,我听爷爷说,你的考察期到今年底结束是么?所以我想,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生波折了。等你稳定了地位和事业,我们再离婚吧。你放心,我会和平提出分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请你让汤小姐再委屈半年。或者,我暂时搬出去也行——”
“唐笙你到底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你处处在为我考虑!”
白卓寒的咆哮震动了悠悠荡荡的输液管,就连监控仪器里的声音抖显得惊悚了些许。
“唐笙……你,是真的要离开我么?”
“恩,因为我已经嫁过你一次了。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
白卓寒靠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与地灯相伴了长夜。
他以为五年前已经流尽的泪水,就好像休眠火山一样,在短短的几日内再次迸发到荼蘼。
年少十六七,是人一生中最敏感最叛逆,最轻狂最自我,最有领域和占有意识的年纪。
尚未彻底形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会让他们无限放大自我。颜面不能被伤害,情感不能被背叛。
所以人们都说,花季时被人扇一个耳光,会记一辈子;雨季时被人抢一颗糖果,会恨一经年。
那时的白卓寒就想:要不要等一等呢?等到弟弟妹妹们再懂事一点呢?
那样的话,可以让无忧无虑的青梅与竹马,不用过早地缠绕上爱情的枷锁。
两情相悦的携手,终究会得到祝福。而非不甘和嫉妒。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以为距离可以拉开一点理智,沉淀一点成熟——
等再回国的时候,他能平静地告诉顾浅茵。抱歉让你误会了这么久,我关乎情而止于礼的拒绝,就是答案!
等白卓澜成人礼的时候,他能坚定地告诉弟弟。我们是兄弟也是对手。唯有爱人,我公平宣战,必不相让!
只可惜,顾浅茵没能等到他回国。她的世界静止在寒冬夜。
只可惜,白卓澜没能等到成人礼。他的灵魂封存在十七岁。
命运的齿轮碾碎了一切对未来的展望和憧憬。白卓寒望着指缝间仿佛冲刷不去的血腥气,不记得自己绝望了多少的日夜。
他空挥一柄匕首,想划破这被摧残殆尽的人生。却只不知不觉中,尽数刺进唐笙的心脏。
明明,就只有她才会懂自己的痛,也就只有她才有资格与他相濡以沫。
与其说怀疑那个隐忍不发的唐笙,不如说他无法原谅那么无能为力的自己。
“白先生,我找了您很久。”
韩书烟走上来,路过的两个巡房护士在窃窃私语。
“我一直在这。”白卓寒擦了下脸,扶着墙边站立身子。
“哦,我没想到。我以为您要哭泣的话,至少会躲起来。”
“我躲不躲,你都会找得到。”面对下属机械般清冷的话语,白卓寒自嘲地笑笑。
“我比大小姐还长三岁。您偶尔也会叫我韩姐,所以照顾着您也是应该的。”
“是么,那真是谢谢了,用不用我叫你韩姨啊!”
“well,”韩书烟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眼镜架:“白先生若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少废话了,车帮我准备一下。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您今天还去公司么?”
“当然,原材料的事还没有解决。如果我真就这么输了……”白卓寒伸了下腰,四肢已经麻木了很久。
他想:那样的话,唐笙一定会认为,他是为了挽留自己,才故意弄这么可怜的。
可是白卓寒却不知道,这样自我禁锢般的自卑情绪,唐笙也有过无数次。
“文案策划我已经拿到了广告部。直接避开白天茹,交给第二设计部由宋总监负责。”
“很好。跟丹尼李沟通一下,如果可以,下周就开始选角定档。”白卓寒不想再浪费唐笙的心血了,他已亲眼见她流过太多的血。
“不用汤小姐了?”
“不用。”白卓寒摇头,“违约金按双倍打到她私人账号上,从此她与白氏圣光再无关系。”
“哦,我是想告诉你。汤小姐昨晚被人发现在酒店服了安眠药,今早洗了胃才脱离危险。”韩书烟扶眼镜的动作很优雅,但过于沉静的神情令白卓寒很不受用。
白卓寒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厉声道:“你别告诉我说,就在这家医院!”
“17楼,1214。”
“韩书烟!”
“她没有亲人在国内,就连这次入境都是圣光发的商务邀请函。联系人留的也是我们公司的行政部。我不去管她,她连住院费都没人交。”
白卓寒展开眉头,转过身。他把手伏在唐笙病房的玻璃墙上,目光里容不得半分杂质。
“违约金,三倍。顺便告诉她,下次要是真死了,公司还有笔抚恤金!”
白卓寒是个心软的人,但从不喜欢做心软的事。这一点,韩书烟很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就帮她办出院。”
“等下——”白卓寒突然又叫住她,“高斌已经出发了吧?”
“恩,白夫人一切都好,请放心。”
“有件事你帮我查一查。”白卓寒收紧犀利的目光,“我妈殴打唐笙的时候,怎么会有一份录音被留了下来?而那份录音又怎么会到白天茹手上的。”
“我已经审过白家女佣毛小姐了。她承认说是白夫人为了录下认罪的口供而准备的录音笔。后来一经冲突,不晓得丢在哪里了。”
“白天茹那天又没来过,在场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到底是谁捡走了,难道很难查到么?”
白卓寒知道老宅那边连佣人带保镖,不下二十几个,里面若是真有二叔那边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想到自己竟被那帮混蛋压得差点没能翻过身,还需要唐笙拖着半条命来救场,白卓寒的心里就像烧穿了一个洞般难受。
“知道了,我会去处理的。”
看着韩书烟的身影离开,白卓寒犹豫了一下,点开手机。
“hi,Steven!你那边是凌晨吧?”
走廊冷光冷夜,电话那端却好像能传出热情桑巴一样的快感。
在接通上官言电话的一瞬间,白卓寒就为这份聒噪困扰不已。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上官言推开了正在往自己背上抹日光油的****巴西妞,夹着电话拎起浴巾:“说好了再给我十天假的嘛!offer都签了,你怕我跑了啊?”
“我等不及了,有个人你得帮我搞定。”白卓寒耐着性子道。
“男的女的啊?”
“女的,但是……你可以当她是男的。”
“不好意思,女的我只能帮你搞,未必能帮你搞得定。”
“上官,我没跟你开玩笑。”白卓寒重重叹了口气,“她很特殊。我观察了她一年多,油盐不进,完全摸不透路子。”
“哦,身高,年龄,三围。”
“172,平胸,短发戴眼镜,三十三岁。”
上官言那边骂了句****,差点就摔电话了:“这特么是女人么?整个一钢铁处女烂菜叶!”
“那么好搞定的我会叫你出马么!上官,你仔细想想,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整日像个机器人一样生活。她身上会没有秘密么?”
上官言表示,就冲你‘国色天香’这几个字,小爷我考虑考虑。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东方古典气质,温和谦恭,保守而尊贤。所以一向很得我爷爷的赏识。你不是很喜欢我们的文化么?连名字都起的跟古龙打过一架似的。
现在全球化经济体质愈发明显,各国文化也是杂糅不堪。黄皮肤黑头发的妖精们open起来,也不会比金发碧眼的bitch差。
像她这样有沉淀感的东方女人,真的不多见了。”
白卓寒对韩书烟的评价很透彻,对上官言给予的希望也更高。
毕竟这个只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的男人,是自己这些年来最信得过的朋友。
“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点兴趣了呢。”
“她是我的特助。你过来给我做首席风控师,工作上的交集不会少。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太轻浮,否则她会报警。”
一听这话,上官言哈哈大笑。
“你又外行了吧,泡绿茶婊才需要高冷装逼犯。对付这样的女人,你越流氓她反而越不知道怎么招架。说不定往床上一捞,立马就以身相许了。”
白卓寒扶了下额,他觉得自己貌似已经开始后悔走这一招了。
“难道我没说过她是我爷爷的人么?你要是乱来,该知道老爷子什么脾气。”
“安啦安啦。我有信心,她一定舍不得,呵呵呵。”
上官言最自信的三样东西:180,180,180。
身高,智商,还有不可描述。
挂了好友的电话,白卓寒略略纠结了几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到底险不险。但是对于韩书烟的怀疑,只源于这个女人太过恭敬和顺从的表面下,似有不同寻常的底色。
白卓寒试探过多次,一无所获。
所以他对上官言的信心,算五五开半吧。他赌韩书烟不是女同的概率正好百分之五十。那么,只要是雌性,只要喜欢雄性就够了。
虽然自己的手段好像low了一点。但这世上能让女人奋不顾身地露出破绽的,也只有爱情了。
就像……
单手轻轻摩挲在玻璃墙上,白卓寒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唐笙。心里始终揪着无奈的疼惜——
唐笙,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你凭什么还不承认爱我呢?
***
两周后,唐笙出院。
医生说她恢复的还不错,只是伤筋动骨难免要两三个月。
之前白卓寒把刘三香跟那个毛丽丽一块辞退了。
他本意是想再找人教训一下这两个兴风作浪的蠢女人,但是唐笙没有同意。
“除非你愿意杀了她们,否则又为什么要把仇患埋得更深呢?这世上敌人多一个都不少,别再给自己留绊子了。”
于是白卓寒叫人销了这两个女人的城市居住证,断了她们在T城谋生的渠道。后来听说毛丽丽回到老家,被她重男轻女的父母嫁给了一个老瘸子,来给她哥哥换钱娶媳妇。
而刘三香本来就是个单身妈妈,现在孩子在T城上不了学了。只好丢回乡下父母那里,一个人去南下打工。
可是偌大的宅子,里里外外就芳姨一个人打点。现在又加上唐笙近乎不能自理生活的负担,实在是有点困难。
白卓寒想过再调几个信得过的女佣过来,但又担心唐笙原本就拘谨的性格,现在要陌生人照料生活上的细节实在不适应。
于是他专门去找了梁美心,以小辈的身份恳请姨妈能否过来住段时间,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这时候的唐笙,最需要的就是至亲至爱之人的陪伴。而自己,貌似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梁美心当然是一口应承的。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这还没两三天呢,顾海礁就因为应酬上多喝了两杯酒,犯了肝病。
加上前段时间压力大又上火,大夫建议还是住几天院调养一下。
梁美心分身乏术,唐笙自然不忍姨妈为难。
还好那天打电话时跟冯佳期一提,正好给旁边的文惜听到了。
“我可以去照顾阿笙啊,我平时一个人在家又没什么事。你们两个也很少回来吃饭。不如我搬过去这一段?”
文惜的提议真心不错。但是唐笙怕给人家添麻烦,起初也是拒绝的。
而白卓寒那里,只说让唐笙自己考虑,他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后来热心善良的文惜竟自己提了个大箱子跑上门来了。
“阿笙,白先生,你们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就当我是为佳佳着想嘛。这里离公司很近,我在这儿照顾阿笙,顺便也让佳佳常过来吃口热乎饭嘛。”
“是啊阿笙,你一个人养伤也实在无聊。我妈在这,我也经常过来陪陪你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笙当然又感动又惭愧。
但就在事情定下来的前一天,白卓寒大半夜从隔壁客房跑了进来。
“冯佳期可以过来吃饭,冯写意不行!”
当时唐笙刚刚要睡着,还以为白卓寒这是在梦游呢。
从她出院回家以来,白卓寒就主动分床分房了。主要是唐笙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与他人共枕,但是唐笙知道,每每自己夜间咳嗽吟痛,外面的走廊里总能传出白卓寒踱来踱去的脚步。
文惜跟梁美心的性格完全不同。
唐笙觉得,比起姨妈温和内敛的性情,文阿姨更像是热情激烈的一朵向阳花。
她喜欢八卦。常常刷着微博,把一些搞笑的事情拿出来跟唐笙家长里短地分享着。说到高兴处,有时会逗得唐笙笑痛了伤口。
她烧菜很好吃,一日三餐的食谱都是按照医嘱来。
黑鱼补皮,红枣加血,样样式式换着花样。硬生生把唐笙的小脸吃圆了一整圈。
有次唐笙换药的时候痛得受不了,她守在医生身边,亲眼看了整个揪心的过程——
后来眼圈都红了,心疼的样子反而叫唐笙更难受。
“文姨,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女人呢?”那天唐笙心血来潮地问她。
“你对佳佳,对写意,都是视如己出。现在对我也……文姨,我能问个问题么?”
唐笙是鼓足了勇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跟文惜之间为什么就好像从来没有距离一样。相处的过程,有时候甚至比跟姨妈还要舒适。
“您,有过自己的孩子么?”
唐笙听冯佳期说过,文惜在她五岁的时候嫁给他爸爸。到冯骏天过世,这十多年光景下来,也未曾给他生下一男半女。
但文惜嫁进来的时候算算年龄也有三十多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哪有一张白纸就肯当后妈的说法呢?
“我就是好奇而已,文姨,您要是觉得为难,当我没问好了。”
文惜微微一笑,尚未等到开口,就听楼下门铃大响。
“谁呀,一大早的。”
今天是周末,白卓寒因为有公事要加班,所以很早就走了。
“妈,阿笙!我跟哥去买了个蛋糕,今天可是阿笙的生日啊!”一开门就听到冯佳期跳跃的嗓音。
而且,冯写意也来了?
唐笙直了直身子,麻烦文惜帮她拿个外套过来披上。
文惜一拍脑袋:“呀!今天是6月11号是吧?阿笙24周岁的生日呢。瞅我这个脑袋!真是的,等下叫芳姨去都买点菜,卓寒今天会回来的吧?”
“妈,我就不用了。”冯写意笑着摆摆手,“我来看看阿笙而已,饭就不吃了。”
“凭什么啊!”冯佳期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咱妈过来伺候他老婆,他连口饭都不给你吃,什么玩意啊!”
眼看唐笙受了那么多苦,身为好姐妹的冯佳期可没那么容易原谅白卓寒。
“写意,留下吃饭吧。”唐笙点点头,“我整日一个人躺着,好久都没热闹些了。”
“啊!对了!还有花呢,哥你是不是落车上了!”冯佳期往外张望了一下,“我们特意给你买的蓝尾早樱呢。阿笙我也真是受不了你,味道那么怪的花,简直是非主流里的泥石流。你怎么偏偏就点名要呢?哪有人家里放这个的!”
三天前,唐笙偶然提起,说希望冯佳期下次有空的时候给她带一束过来。当时冯佳期还以为唐笙是突然有什么学术灵感了呢。
说话间,冯写意去而复返。抱着怀中那一整束的蓝尾樱,整个房间里顿时充斥了一股黄芪药似的刺激香氛,跟六神花露水有一拼了!
几个人都无奈地皱了皱鼻子,却没有人发现——唐笙盯着那花,似乎用力地嗅了嗅。最后,脸上慢慢闪过一丝凄然的惆怅。
“呀!是不是菜烧糊了?”冯佳期突然尖叫一声。
“对对,惨了我这两天过敏鼻炎犯了,都没闻到!”文惜匆匆跑下了楼,冯佳期也跟着去帮忙了。
房间里,冯写意站在与唐笙相对尊重的距离里,脸上的平静终于破晓出一丝疼惜。
“阿笙,我……要不,我也下去帮忙吧。”冯写意尴尬地停留了一瞬目光,转身要走。
“写意,”唐笙叫住他,“你留步,我有话想问你。”
这个柔弱的女人,难能展现出如此严肃的目光。冯写意收敛了笑容,静静回头。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