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分不清她说的是真的还是敷衍,又觉得自己一番好意不被人放心里,抿紧嘴唇,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池玉菡低头注视着杯中映出的面孔,只见眼儿媚媚,下巴尖尖,端的是一副惑人的面孔。如果她把这张脸毁去了,凤玄昶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指腹抚在脸上,细腻柔滑,微微发凉。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当然也是她所骄傲的。
这是梅氏给她的,也是外祖母留给她的,她才不会轻易毁去。一定有别的办法阻止他。
如何拒绝同名正言顺的夫君行房呢?在名正言顺的夫君无比强烈地要求行房的时候?
大概只有一个法子了——
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腮,思索着可能性,渐渐嘴唇弯了起来。
凤玄昶回到魏王府,已经是深夜了。才走进院子,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迎了过来,眉头一挑,顿住脚步。
然而那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看清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面孔,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什么事?”
宝珠走到他身前两步距离时,屈膝福了福身,然后仰头说道:“王爷,我家小姐自小吃了无数苦头,没过过几天安静舒坦的好日子,如今嫁给了王爷,希望王爷好好对她!”
凤玄昶沉着脸:“你的意思是,本王对她不好?”
“好不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有目共睹。”宝珠丝毫不被他沉着的脸色吓到,仰头直视着他:“奴婢斗胆,王爷几次三番把我家小姐的下巴掐成那样,可算不上对我家小姐好。我家小姐生得好,不知多少人羡慕她,王爷不珍惜便罢了,还如此糟蹋。既然王爷不喜欢我家小姐,何必把她娶回来呢?”
凤玄昶沉沉看了她一眼,袖袍一拂,绕过她大步往屋里走去。
“王爷,我家小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您越逼她,她越不喜欢您的!”宝珠被他那一眼看得腿都发抖,仍是忍着惧意,在他背后说道。
凤玄昶的身形微微一震,迈开大步往屋里走去。
屋里,池玉菡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腮,正瞌睡着,一下一下点着头。凤玄昶放轻脚步,走到桌边,低头看过去。
不出所料,她重新穿好了衣裳,并且头发也仔仔细细梳好了,俨然一丝不苟,一点儿也看不出要同他洞房花烛的意思。
他又把视线上移,落在她的下巴上。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道青痕,占据了半个下巴,触目惊心。
那是他掐的。
凤玄昶抿了抿唇,轻轻俯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
“啊!”被搬动的池玉菡,骤然惊醒,睁眼见是凤玄昶回来了,忙挣扎道:“我自己走!”
凤玄昶难得用温柔的口吻,低声对她说道:“今晚不碰你。”
“真的?”池玉菡愕然,满眼不可置信与惊诧。
凤玄昶看着她乌黑明媚的眸子,充满叫人心动的神采,只觉心里满满涨涨的。
他怎么舍得这双眼睛永远地闭上,再也不会睁开呢?极力忍住亲下去的冲动,抬起头,迈动脚步,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池玉菡见他出乎意料的温柔,便没有挣扎,以免触怒他敏感的心思。直到被抱到床边坐下,他俯身蹲下,竟去脱她的鞋,才忙惊得推他道:“我自己来!”
凤玄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站起身走到一边,开始宽衣解带。
池玉菡一边慢吞吞脱鞋子,一边悄悄抬眼看他。
他这是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出去一趟,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竟还想给她脱鞋子!
“王爷,您刚才说,今晚不……”池玉菡脱了鞋子,向里坐了坐,两只脚缩在裙子里,偏头看着他。
凤玄昶将解下的衣裳搭在一旁,然后大步走过来,两步上了床:“我是说不碰你。但今晚是大婚之夜,你叫我睡哪儿?”
池玉菡顿时语塞。
前世,她跟他说过之后,他倒是一直跟她分房睡的。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他血气方刚,无法忍受跟她睡一个被窝却什么也不做。
但大婚那夜两人却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她睡床里,他睡床外,中间空着一道缝隙,还能再睡两个人。然后,天不亮,他便起身出去打拳了。
池玉菡也不好说叫他出去睡。他是一言九鼎的人,说到从来做到。既然说今晚不碰她,哪怕忍得再辛苦,他也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
因此便没说什么,乖乖爬到床里面,贴着墙根,平躺下去。
凤玄昶看了她一眼,拂袖挥灭了灯,也在床外躺下。
外面还留了一盏灯,微弱的灯光传进来一点,视野所见,并没有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池玉菡睁着眼,看着微微晃动的帐幔,心一下一下跳着,有点紧张。
她没想过,重来一世,还会有这一幕。她仍然嫁给了他,而他还愿意忍着不碰她。
“皇上召你入宫,是什么事情?”轻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凤玄昶偏过头,借着微弱的光芒,看着她的侧脸。小小的一个,躺在被子里,安静又乖巧,让他的心不知不觉软得一塌糊涂。
“没事。”他抿了抿唇:“睡吧。”
池玉菡“哦”了一声,没再问,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快睡着。
也许是他最后那一句“没事,睡吧”,太过于安静,将她心中的戒备消去几分。不多时,床里便传来一道悠长轻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