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披着衣裳，慢慢朝她走过来，柔声问道：“你方才出去了？”
池玉菡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点了点：“嗯。”
“娘白天问过你，除了活着，你还要别的什么？”梅氏的声音很轻柔，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没有遮面纱的脸，在月光下看不出丝毫皱纹，清丽绝色犹如蟾宫仙子：“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池玉菡心中微颤，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咬住唇，摇了摇头。
“菡儿，你变了。”梅氏收回目光，看着站在身前的女儿：“从前你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姑娘，想做什么，从来不犹豫，只会想法子做。但是现在，你退缩不前。”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封起来？”梅氏不解皱眉：“明明你还年轻，最是心思活跃的年纪，公子对你也称得上好，为何你不肯接受也罢了，心里也不承认呢？”
梅氏很懂自己的女儿。从前在花月楼的时候，池玉菡是活泼的，雀跃的，每日都是笑着的。她知道池玉菡心里有小九九，也知道池玉菡有些不好的手段，但她只做看不见。这是池玉菡生存的手段，是她自己打拼摸索出来的，她没能给她过上好的生活，根本没资格教训她什么。
但是现在，池玉菡虽然每日依旧笑着，但她的眼底是冷的，往日的活泼与雀跃，几乎都看不见了。只有很少的时候，极难得的情况下，才能从她眼底看到几分。似乎，便是有一日，她突然就变了。变成这样，内心封闭，冷酷淡漠的样子。
“菡儿，能跟娘说说吗？”梅氏伸出一只手，搭在池玉菡肩头：“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为什么变成一个胆小鬼？”
胆小鬼三个字，落在池玉菡心头，犹如巨石坠地，引起一阵震动。她咬了咬唇，低头说道：“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
梅氏愕然睁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池玉菡点点头。
“可是……”梅氏简直不能相信：“他对你好，难道不应该吗？你生得美，又聪明伶俐，性子也算得上温柔，怎么会觉得配不上他？”
池玉菡咬了咬唇，又摇摇头：“娘，我一点也不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聪明，所仗着的不过是前世知晓的一些事情，偶尔有几分急智，也远远到不了聪明的地步。
她唯一拥有的就是美貌，这却是梅氏给她的，也不是她自己挣来的。
至于性子温柔？池玉菡不由得想起，方才她给凤子烨一耳光，又狠狠踩他脚的事，闭口缄默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身份配不上他？”梅氏握着她的肩膀，恳切地道：“菡儿，秦王府是皇室，本就尊贵之极，根本不需你的娘家给他锦上添花。如果你的出身极好，那自然是两下欢喜。但如果你的出身平庸，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难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心有灵犀更珍贵的？”梅氏说道：“我看公子也不是在意那些俗物的人，他什么都有了，权势、富贵、名利都不缺，所缺唯有一个得他心意，与他执手一生的人。”
“菡儿，你缺什么？”梅氏见她低头不语，嘴唇越抿越紧，一副倔强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也看透了，天下人所争执抢夺的，无非就是财势、权利、地位、名声，女子更多一点，也无非是一副美貌。”
“你从小就爱攒钱，看着对钱很计较，但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想攒了钱赎身出来，过清白的日子。”梅氏的手顺着池玉菡的肩头缓缓下移，慢慢握住她的手：“菡儿，你不爱财。你也不爱名声、地位，否则就便不会往死了把池中杰拉下马。”
池玉菡听到这里，头垂得更低了，张了张口，想说她不想听。但又忍不住，想听梅氏口中的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方才去见他了。”出乎意料，温氏却并没有说，而是转了话头：“他怎么样？好些了吗？”
池玉菡抿了抿唇，低声道：“看起来还不错。”
至少有力气抱着她，还叫她挣不脱。
“那就好。”梅氏点点头：“我既然搬出来了，便不会再回去了，他可生气没有？”
生气？池玉菡回想了一下，凤子烨似乎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有点伤心。于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竟然没有吗？”梅氏忍不住惊讶问道：“秋雁最是话多的，又是个正直忠义的脾气，难道没有冲他抱怨吗？”
但凡有点脾气，有点骄傲的人，假如听了抱怨，都不会一点气也不生。
当年她和池中杰，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好几天，那还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池中杰让了又让的结果。怎么凤子烨和池玉菡，从来不生气的吗？
“菡儿，他有没有冲你生过气？”梅氏忍不住问道。
池玉菡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也有些惊愕：“娘，没有。”
“那你呢？你可冲他生过气？”梅氏又问道。
池玉菡想起她对他又打、又拧、又踩，方才还一个耳刮子就糊过去了，脸上微烫，点点头：“嗯。”
“噗嗤！”梅氏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对你倒是包容，什么都让着你。”
池玉菡低着头，脚尖碾着地面，没有做声。
“菡儿，娘最后问你，如果公子身上没有毒，也不是王爷，而是隔壁普通人家的小子，你会同意跟他成亲吗？”梅氏缓缓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