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下人并不多,一来凤玄昶要求极高,看得入眼得极少。二来,凤玄昶不喜欢下人杵在跟前,下人们不敢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不过,这一路走来,池玉菡还是发现有些地方跟前世不一样了。有些下人,不见了。比如原先在凤玄昶身边伺候的,叫玉竹的一个丫鬟,便不见了踪迹。
想起玉竹普普通通的面孔,却做出的那些膈应人的事,池玉菡忍不住眼中一冷。
前世,凤玄昶之所以怀疑她,除了温氏不遗余力地设计与陷害,还有凤玄昶身边的那起子不怀好意的下人作祟。三人成虎,凤玄昶日日听,夜夜听,不知不觉就惦记在心底了。
这一世,大概他回来后,便将那些钉子拔了。池玉菡收回视线,压下起伏的情绪,走到床前,微微屈膝:“王爷。”
凤玄昶此时就靠坐在床头,身上松松披着一件外袍,仔细看,还能从衣襟的缝里看见一角纱布,以及若隐若现的结实坚硬的肌理。
看到池玉菡,他面上很平静,下巴往旁边一点:“坐。”
不知是不是安排好的,在他床头,放着一把椅子。
池玉菡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了。这一坐下,才发觉不对劲。
椅子紧挨着床头,又比床榻矮了半分。池玉菡是女子,身量本就矮小,这般坐下去,要同他说话,便得仰起头来。
从凤玄昶的角度看过来,她面上的神情什么也掩不住,一览无遗,全都被他清晰地收入目中。
池玉菡抿了抿唇,站起身,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才坐了下去,微微仰头看着他。只要她不愿意,垂下眸子便能避开他的审视。
床上传来一声低笑,随即凤玄昶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找你来何事?”
池玉菡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与秦王府有关。”
凤玄昶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不,与你有关。”
池玉菡听了,不禁微微惊讶:“与我有关?”
凤玄昶点点头:“不错。”
“是什么事?”池玉菡想不出有什么是与她有关的,叫他特意召见她。
凤玄昶别开眼,没有再看她,坚毅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望着上方一点:“用不了一个月,秦王府便会再无一人。到那时,你怎么办?”
听到“秦王府空无一人”的字眼,池玉菡心里缩了一下,而后垂眼说道:“池中杰已经惹怒了太师府,我有把握在一个月内,让他一败涂地,再也翻不了身。”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然后我会带着母亲离开此地。”
她不知道凤玄昶今天为何如此平静,但两人能够平平静静地说话,却是弥足珍贵。
她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虽然他杀过她一次,但她也刺过他一剑,两人早就扯平了。能够这样和平相处,她非常珍惜。
“你不会以为,你能彻底扳倒池府?”凤玄昶收回视线,看向下方那张莹白的容颜,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池中杰是条疯狗,他不会放过你。而温氏,她对池中杰的执着,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深。”
池玉菡听罢,不禁微微怔住。
“你扳不倒池府,因为池府身后站着太师府。”凤玄昶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抹深意:“而太师府,就连凤子烨也扳不倒。”
池玉菡不由抿紧嘴唇,不由得攥紧手指。
“温氏对池中杰的执着,比我想像中的要深,是何意?”池玉菡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凤玄昶。
凤玄昶偏过头,又看向空气中的一点:“前世,你死后,我察觉到不对……所有害过你的人,我都没有放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温氏本来有机会逃得一命,但她宁肯跟池中杰死在一起。”
池玉菡屏着气,静静听他说。
“那时温氏和池中杰已经翻脸,可以说反目成仇。”凤玄昶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但她宁肯跟池中杰死在一起,也不肯独活。菡儿,太师府不会眼睁睁看着池府倒掉的,因为温氏是池府的当家夫人。”
池玉菡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如果温氏不想做池府的当家夫人呢?”
“你的意思是?”凤玄昶皱了皱眉。
池玉菡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池中杰打了温氏,还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不给她煎药,就差一点温氏就命归西天。我来之前,太师府刚派人把她接走。”
“而且,皇上派人召池中杰入宫。我想,温太师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整治害了他女儿的人。”池玉菡说道,又抬起眼:“温太师疼爱女儿,但我不认为,会无条件地疼爱。”
凤玄昶微微皱眉。
她说得有道理。池府,并不可能被太师府一味维护。以他对温太师的了解,想把一个人捧到云端,再打落凡尘,是再容易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