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与猎隼
接下来的几天,阿卜杜拉果然如他之前所言没有现身。刘芒倒是没有再被饿着,一天三餐都有专人伺候着,吃好喝好,可这种笼中鸟的生活无疑令她越来越抓狂。她扳指一算,郁闷地发现按王子的推算方法,她的逃跑机会好像只剩下78次了。如果一直都维持这种局面,那么剩下的逃跑机会很有可能就这样被慢慢耗光了。
Sigh!那还玩什么玩啊!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这几天她细心观察了外面的状况,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这座古城的关系,总会有一些西方游客会驾车找到这里。如果她能接触到这些游客,说不定就能利用他们离开这里。
但眼下摆在她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她该怎么从这座古城出去?
一直到了第四天,王子殿下终于再次大驾光临了。这次随王子同来的,还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小客人——一只叫做Aziz的漂亮猎隼。这是刘芒第一次见到这种被称为鸟中之王的生物,不禁也有几分好奇。很早她就有耳闻,阿拉伯人善于用猎隼来进行捕猎,而且这段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现在他们虽然不需要靠捕猎来生存,但古老的猎隼捕猎活动被视作一种高贵的艺术保存下来。对于阿拉伯人来说,猎隼就是高贵和力量的象征。
这只猎隼的头部还套着一个皮制眼罩,眼罩上镶嵌着好些大颗华丽的钻石和蓝红宝石,看上怎么也都有个两三克拉。尽管明白王子殿下来自于“钱多的欠抽的”星球,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地说了一句,“这些……都是真的么?”
“你以为呢?”阿卜杜拉的回答令她很受刺激,“真的都那么便宜,何必要用假的?你要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堆。”
她叹气,这是什么待遇啊……想起八卦杂志里明星们炫耀自己手上几克拉钻戒的新闻,再看看根本不把眼罩当回事的猎隼,大有种人不如鸟的感慨。
王子显然也对自己的猎隼爱若至宝,从头到尾都一脸温柔地凝望着它,还时不时动情地亲吻一下它的羽毛。看着人和鸟其乐融融的画面,刘芒忽然想起了埃米尔无意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殿下有时喜欢来这里训练猎隼。
她的脑中蓦地灵光一现,如果是要训练猎隼的话,多半是要去沙漠吧?这么说来,如果她能让阿卜杜拉带上自己一起去的话,那她不就有逃跑的机会了吗?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由变得激动起来,一反之前懒洋洋的状态,兴致盎然地围住了王子殿下询问起猎隼的点点滴滴。
谈到自己喜欢的猎隼,阿卜杜拉似乎也打开了话匣子,“在我们国家,猎隼是有护照的,可以随主人买票上飞机,而不是像宠物那样装在笼子里托运。我们爱护它们就像爱护我们的家人孩子。”
“猎隼也可以有自己的护照?它的地位也太超然了吧。”毕竟学过了几年表演课,刘芒总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自己的惊叹。
“不止如此。在S城,我们还有专门的皇家猎隼医院。每只猎隼入院,都会配备特别的医生。”他的脸上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
“啊!这待遇也太好了!”这倒不是刘芒装出来的,因为这确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接下来她话锋一转,“但是,我听说要将一只普通猎隼训练成真正的猎隼也不是容易的事吧,好像要先饿它什么的对不对?”
“你倒也知道一点。”阿卜杜拉爱怜地抚摸着Aziz的羽毛,“训练猎隼分为文驯和武驯。我一向常用的是武驯,首先要做的是‘熬鹰’和‘饿鹰’,熬鹰就是在晚上不让猎隼睡觉,连打个盹都不可以。饿鹰就是在七到十天内不喂猎隼一点肉食,同时把它绑在悬在空中的摇篮里,并且在它的尾部佩戴一个铜制小铃,腿上系一柔软的皮条。无论是哪一种方法,最重要的就是打掉它们的傲气,去除它们的野性。这样猎隼一旦被驯服,就会绝对效忠于主人。”
“这种训练手段我看会引起动物保护组织的抗议。”刘芒小声嘟哝了一句。
“只要一个星期,再桀骜不驯的猎隼也会变得服服帖帖了。”他略带张扬地抬了抬眼角,似是另有所指,“动物是这样,人也是一样。”
又来了!这个家伙……她现在不想和他有什么口舌之争,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这样一只猎隼一定很贵吧?”
阿卜杜拉淡淡地报出了个价格,“普通的一只20万美金。”
刘芒忙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个价格还是让她差点摔倒。普通的一只20万美金,那么更好点的呢?在她的眼中,这只漂亮的猎隼一下子化身为了一幢别墅,导致她接下来都是用看别墅的眼神盯着那只猎隼。
“那它又是怎么捕捉那些猎物的呢?”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我都从来没见到过呢,这些猎隼真的有那么出色吗?”
阿卜杜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明天我正好带Aziz去沙漠捕猎,你——想去吗?”
她心里乐开了花,倒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斜睨了王子一眼,“难道你不怕我逃走?”
王子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走?答案只有两个字——做梦。”
刘芒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冷笑,做梦吗?那明天就见分晓!
为了第二天的捕猎,阿卜杜拉当晚就留宿在了古城里。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刘芒和Aziz出发了。在上车之前,刘芒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王子的那辆路虎座驾,车牌上那个显眼的数字“7”顿时像道闪电哔地照亮了她的眼睛。
原来那个花了3000多万买块车牌的凯子就是王子殿下……也是,三千多万,不过是人家一个星期的零花钱而已。
银色的越野车在拂晓前的天光中穿行,在沙漠上拖曳出了两道长长的波纹。从车窗两旁不停掠过的沙丘,映衬着将明未明的浅灰色天幕,显得格外安宁幽静。
刘芒用余光看了看正在开车的阿卜杜拉。或许是为了配合今天的出行,他今天换上了一袭质地精良的棕黄色长袍,夹杂着金丝的库菲叶有一角垂落在他的肩上,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剽悍野性之美。这么近的距离,也让她看清了他那浓密柔软的褐色睫毛。这个剽悍的长度令她不由想到了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看来那么长的睫毛就是为了挡风沙才形成的,这里也只有骆驼能和他一拼了。
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在一个沙丘旁停了下来。
说实话,一路上刘芒都在打这辆车的主意。因为要想从这沙漠中离开,唯一能借助的交通工具就是汽车。尽管她对自己那相当于马路杀手的驾驶技术并没信心,也完全搞不清方向,但目前看来这却是最实际的方法。只是当下车后看到阿卜杜拉顺手将车匙放进了自己的长袍里时,刘芒的心又凉了半截。该怎样才能从他手里拿到这把车匙呢?难不成要将他扑倒然后上下其手?真是伤脑筋了……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游戏难度真是越来越高了。
此时天色比方才更明亮了几分,渐渐泛起了一层象牙白色。从云层后隐隐投射出一丝丝浅玫瑰色的光芒,仿佛有什么要迫不及待要冲出来。
猎隼Aziz默默停在阿卜杜拉的左肩上,就像是位忠诚的战士随时等待着主人下达发起攻击的指令。阿卜杜拉替它解下了眼罩,低声用阿拉伯文说了几句,又亲昵地吻了吻它的羽毛。Aziz显然无愧于鸟中之王的称号。它弯曲的尖嘴锐利如刀,两爪四趾如金钩倒挂,琥珀色的眼神里流露着不可一世的神色,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张扬的气度更胜王子殿下本人。
刘芒差点笑出了声,这根本就是阿卜杜拉的翻版嘛!
Aziz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立刻张开了双翅投入了天空之中。不多时,一只灰色野兔忽然惊慌失措地逃窜了过来,撒开了腿飞快奔跑着急于逃命。
刘芒下意识地朝天空望去,只见Aziz正不慌不忙追赶着这只可怜的兔子,似乎在寻找着最佳时机。说时迟,那时快,它忽然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犹如一道闪电般扑到了兔子的身上,两爪紧紧一扣,一只爪子抓住了兔子的脑袋,另一只爪子则控制住了兔子的身体!下一秒,那只兔子已经被它牢牢叼在了嘴里……经过这么的折腾,兔子早就奄奄一息了。
Aziz神气地将半死不活的兔子向地上一丢,像往常一样飞回到了阿卜杜拉的肩上邀功。
“好孩子。”阿卜杜拉毫不吝啬地赞扬道,伸手抚摸着它的羽毛以示鼓励。
就在这时,茫茫苍穹之间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轮红色旭日冲破了云层跳跃而出,顿时将天空染成了成片绚丽的金红色。沙漠的颜色在光影下不停变换着,从金黄到赭红,绵延起伏如阿拉伯老者额前的皱纹。
金色朝阳。金色沙漠。英姿飒爽的阿拉伯王子和他的猎隼。沙漠的热风吹起了王子的长袍,旋转的沙粒肆无忌惮地半空中飞舞。所有的一切,有生命的,无生命的,仿佛勾成了一副悠远绵长的华丽画卷,就像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充满了魔幻与现实混淆的不真实感。
刘芒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个方向,在恍惚之中有种错觉,这副画卷仿佛已经存在了上千年,而且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全身好像被定在了原处,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只能呆呆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直到彼此之间快没有距离时才停了下来。
他那深邃的瞳中映出了她呆立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珍珠般的诱人色泽,仿佛只要他稍微用点温柔,就会令人有种情意绵绵的错觉。突然的静默让时间也似乎突然停顿下来,虽然谁也没有开口,可有一种柔软的情绪却开始在两人的心底滋生摇曳。
可就在这个时候,Aziz忽然莫明其妙地向刘芒发起了袭击。这一下将刘芒吓得不轻,她刚刚才见识过这个家伙的本事,无论是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老鼠,只要落入了它的法眼,那就在劫难逃。大骇之下她只好拉住了阿卜杜拉这个挡箭牌,藏在了他的身后连声道,“阿卜杜拉,快让它停下来!快点!”
王子殿下笃悠悠地念了几句阿拉伯文,可Aziz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居然还将那尖锐的爪子伸到了她的面前,此时此刻它的利爪离她的脸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刘芒惊叫一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阿卜杜拉的怀里!
“让它走开!让它走开!”她死活不敢再将脸蛋暴露在外面,所以也看不到阿卜杜拉唇边漾起的一丝笑意。
“Aziz太不听话了,等下我会好好惩罚它。”他顺势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你就这样待着别乱动,不然被划花了脸我可不负责。”说完,他朝着Aziz打了一个手势,那个意思如果刘芒知道了一定会吐血三升。
——好孩子,等下我会好好犒赏你!
刘芒不得不继续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从他的身上隐隐传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幽幽的有点檀香,苦苦的有点像杏仁,沉稳不失清新,还蕴含着一丝深沉神秘的芬芳。紧靠着他的胸口,她听到了他清晰的心跳,那有力而充满节奏感的声音仿佛蛊惑人心的鼓点,令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直到一声汽车的刹车声在他们身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