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2)
他没有转头,只是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那罗,我来晚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大巫师被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地高声道,“来人,将这个打断祭神仪式的罪人给我拖下去!”
兰格尔立即带着士兵冲上了高台,将那罗和凌侍卫团团围了起来。
凌侍卫面不改色地抖了抖剑尖,进入了应战的状态。
眼看彼此力量太过悬殊,那罗忍不住小声道,“凌侍卫……我知道你是想救我,可是……我不想连累你……”
“属下答应过二王子,一定会保护好你。”凌侍卫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是拼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属下也不能让二王子失望。”
“凌侍卫,既然是你先无礼,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兰格尔冷冷一挥手,那些士兵顿时一拥而上。凌侍卫之前受的伤就不轻,如今又遭围攻,身上很快就增添了不少新的伤势,但他此时已是使出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豁出命的打法,招招狠辣,充满了煞气,那些匈奴士兵倒也开始招架不住,就连兰格尔也一不留神被他刺伤了左肩。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现场更是一片混乱,民众们恼恨凌侍卫破坏祭神仪式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勇气和武艺。
“这是怎么了!都给我住手!”一个充满威仪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像是被这等迫人的气势所震慑,双方居然还真都同时停了手。
那罗看清来者何人时,顿时就怔在那里,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居然是左贤王胡鹿姑……而当见到左贤王身边那个熟悉身影的一瞬间,她竟然激动的连心脏都要从胸口跳了出来,内心更是百感交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告诉自己,你就要得救了!你得救了!有他在你一定会得救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竟然给了她这样一种奇特的安全感?要是在以前,根本就是匪夷所思无法想像……安归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但当目光掠过她流血的脸颊时,他的眼底深处有一丝恼怒和心痛飞快地一闪而过。
大阏氏已然煞白了脸,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您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吗?”
胡鹿姑冷哼一声,眼中仿佛凝结了寒冰,“我若是再不早点回来,只怕这里有人要造反了……”
他还没说完,兰格尔等一众人已纷纷扔了兵器跪了下来,除了恳求恕罪外不敢再多言语,周围的民众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安胡阏氏壮起了胆子,简略地告知了胡鹿姑这件事的缘由。胡鹿姑听完后神色更是冷峻,似乎被他多看一眼也会被瞬间冻僵。
“这么说来,你的病是和我送的雪豹皮有关了?”他面无表情地地看着大阏氏。
大阏氏低头避过了他的眼神,硬着头皮答道,“王爷,此事是千真万确。先单于确实托梦给我,对王爷将他所猎的雪豹皮送给一个异族女人之事很是震怒,所以才让我患了病以做警示。而我之所以同意举行祭神仪式,也全都是为了匈奴的百姓着想,为了大局着想。”
“王爷,大阏氏此举虽是着急了点,但今天确实就是最适当的时机,并非有意如此。依我所见,这祭神仪式最好还是举行下去吧,不然来年上天降灾的话就……”大巫师适时地住了嘴,这番话果然又引起了民众们的不安和骚动。
“大巫师的话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胡鹿姑的唇边浮起了一丝讥笑,“不过,本王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这块雪豹皮并不是先单于所赐的那块,为何先单于会为此而震怒呢?”
大巫师闻言一愣,正当他还在琢磨左贤王这句话的意思时,只见有位侍从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走上前来。打开盒子,那里面赫然竟然放着一块完整的雪豹皮!
胡鹿姑将那块雪豹皮抖了开来,沉声道,“看到了吗?这才是先单于相赐的雪豹皮。”
大巫师不禁和大阏氏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种雪豹极难捕捉,所以从先单于那会儿到现在,据说就只猎到过那么一只雪豹。
“怎么会……这雪豹皮不是只有一块吗?”大阏氏不甘心地喃喃自语,而大巫师则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请王爷恕罪,这一切我只是听大阏氏所言,是我太相信大阏氏了,所以一时才会被蒙蔽。”
“大巫师,你!”大阏氏对他将一切过失推到自己身上很是愤怒,当她看到胡鹿姑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时更是惊慌失措,急忙哀哀切切抽噎道,“王爷,我……我……您可要相信我……”
“王爷,这梦里的东西有谁能说清楚呢?或许姐姐可能只是记错了吧。”安胡阏氏倒是为她说起了好话,“王爷,您就原谅姐姐这一次吧。”
大阏氏赶紧顺着这个台阶下,“是,是,安胡说得没错,一定是我记错了,是我病糊涂了……”
胡鹿姑冷冷瞅着她,似是将恼意暂时按捺了下去,“你身为大阏氏,不但没有为子民做个表率,反而趁我不在的时候惹这么多事,还假借先单于之名……实在是令你兰氏家族蒙羞。”他又转向了大巫师,“还有你,若是因为你而真的得罪了日月天地之神,那么下次就要用你来祭神了。”
与此同时,安归早已走到了高台上替那罗解开了绳子。她的双手被勒得又红又肿,头发披散唇色发白,脸上血迹斑斑,模样瞧起来极为狼狈。
“幸好还赶得急。”确认她并无大恙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来了。”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着转转,见到他仿佛见到了亲人那么欢喜。也是,她都差一点要被放血了,现在突然得救自然是要感动的落泪了。
“总算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罗,难道你知道我会来?”
那罗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说,听起来就好像自己一直在等待他的解救。难道,她在心里隐隐所期待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她内心最期待的应该是那个远在长安的人才对。
“好了,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去。”他的心情似乎莫名变好,弯腰将她小心翼翼抱入了怀里。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深深的执着凝望着她,“那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那罗只觉眼睛有些湿润,所有的一切仿佛被蒙上了层水雾般虚幻起来。怎么……怎么能被他所说的话感动……一定是……因为刚刚得救的关系……
她用力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仿佛想要挥去这种奇怪的心情,随即她忽然想起了受伤的凌侍卫,忙问道,“凌侍卫呢?他怎么样?”
“放心,我没事。”凌侍卫强撑着站了起来,朝着安归道,“二王子,属下……”
安归看了看浑身上下都是伤的他,神色有些复杂,低语道,“凌,你也尽力了。等会让巫医来看看你的伤势。”
凌侍卫顿时脸上一喜,就像是听到了莫大的夸奖。
“王爷!这楼兰的侍卫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您难道就不管吗?”兰格尔忽然忿忿地开口道,“而且,他还侮辱了大阏氏的贴身侍女昔雅!简直就是色胆包天,根本就不把我们匈奴人放在眼里!”
“王爷,我没有!”凌侍卫斩钉截铁地予以否认,又看着安归一字一句道,“二王子,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安归微微点头,望向了胡鹿姑,“左贤王,凌打伤了人确实是该受罚。但他的为人我很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还敢说是误会!”兰格尔怒视着安归,大声道,“王爷,难道您就任由我们匈奴人被楼兰人所侮辱吗?”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众多匈奴人的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怒意和不甘。
胡鹿姑略微思索了一下,冷声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没有定论,那就先一并带回去查个清楚。凌侍卫,在没有查清这件事之前,我会派人先将你关押起来。如果查清确实和你无关,那么我自然会放了你,这也算是给我的子民一个交代。如果你真的做过,那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凌侍卫当即表示同意,“王爷,清者自清。我既然没做过,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就按您所说的这样办好了,望您早日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胡鹿姑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