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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于七十年代(29)

寻求真相

北京之行在陈栋的心里种下了点儿什么,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他开始喜欢偷偷地注意岚岚,有时在人群里,他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拿眼睛去搜罗她的身影,并且常常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这可能也跟她爽朗的笑声给予了他太多提示有关。她的笑声他曾经觉得那样刺耳,如今却异样动听起来。他喜欢听她说话,很诚恳的口吻,仿佛能替任何人作主似的,那样的语气给他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这很奇怪,却是事实。

而他看岚岚的眼神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犀利到虎虎生威的地步,他甚至再也不能没心没肺地肆意取笑她了,有些太重太过火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效应,岚岚自然对他也恭敬了不少,他们两人间的相处,很多时候她的挖苦都是出于本能的防卫,如今攻击的一方偃旗息鼓,她是见好就收的人,自然乐得和平共处。

他们的“化干戈为玉帛”在万丰不少喜好热闹的人看来实在是出乎意料,尤其是陈栋跟岚岚好言好语、有商有量的感动场面足以令整个大厅目瞪口呆,引起一片无声的哗然。

戴熙屡次问岚岚是如何“训悍”的,她煞有介事地说:“老板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你要投其所好,找出他的弱点,满足他,哄着他,让他不知不觉跟着你的意志走,这都是学问哪!”她说得得意起来,连自己都几乎快信了,“哎,不是有本书叫什么‘如何控制你的老板’,有空看看去嘛。”

没多久,她随口一提的那本书几乎成为公司中下层小职员人手一本的必读科目。

其实,岚岚自己也说不清楚真正的原因,她只是朦胧地意识到一定是在颐和园的那次“促膝谈心”起了决定性作用。而对陈栋那越来越高深莫测、且时而显得有些炙热的眼神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是她过于蠢笨,而是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岚岚在感情上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这大概也跟她乏善可陈的恋爱经历有关,一旦爱上了并得到了,从此便死心塌地,心无旁羁。

一转眼,圆圆的幼儿园生涯已数月有余,小家伙从前娇娇弱弱的,没想到适应力还挺强,在班级里不仅交到了为数不少的好朋友,连老师都对她的表现都很满意——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孩子里总有她。

“像徐承。”老赵笑着说,又指指不太服气的岚岚,“你别忘了小时候逃课出去抓蜜蜂的丑事了,老师告状都告到我单位来呢!”

岚岚干笑笑,“忘不了,您那顿打,可真够结实的。”

晚饭后圆圆给全家人表演学到的新本领是每晚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岚岚一边欣赏,一边还要在脑子里迅速编纂几个小故事出来,像改版的“小兔子拔萝卜”,“小熊请客”等等——圆圆临睡前必定要听三个故事,雷打不动。岚岚买的短篇故事都讲好几遍了,长篇的又费时,容易影响休息,所以她就想出这么个“旧瓶装新酒”的招数来。而且这招的另一个功用是可以催眠,因为是她编的,可以关了灯可着劲儿地诌,她只要把语气放缓,声调朦胧,圆圆就很难不昏昏欲睡了。

当然,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她编故事编过了头,引入了成人思维和追踪逻辑,为了自圆其说,不得不越讲越跌宕起伏,那时圆圆就会兴奋地搂着她的胳膊不停地追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有一回,圆圆很衷心地夸了她一句,“妈妈,我觉得你的故事比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讲得都精彩。”

这个至高无上的评价让岚岚得意非凡,某个闲得发慌的午后,她打开word文档,开始编写童话。

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越写越来劲。不过老是孤芳自赏也心痒难熬,有一回,她把自己写的两篇大作打印了出来,交给“幼儿专家“苏钰过目,她拜读之后对岚岚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岚姐,我帮你寄给儿童杂志社去试试吧。”

岚岚倒是一愣,她还没有如此远大的志向,“恐怕不行吧,人家那门槛得多高啊!”

苏钰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挺不错的,不比杂志上登的那些差,反正试一下又没关系的,就当玩呗。”

“那行!”岚岚爽快地答应了,闲着也是闲着,“你看着办好了,真能刊出来,稿费我铁定拿来请客。”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两周后,苏钰很激动地打电话给她,“岚姐,你那两篇稿子,出版社都要了,他们问你,还写不写?”

岚岚简直像徜徉在梦境里,美妙得不可思议,“真的吗?真的吗?”

当天晚上,她就把苏钰死活拖出来,要请她吃饭。

苏钰这回没推脱,跟着出来了,赵磊自然也被岚岚给拉了出来,这么好的机会,岂能平白错过!

“稿费还没拿到呢!”苏钰半开玩笑地对岚岚说。

岚岚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这一顿跟稿费无关,等拿到了钱我再请。今天高兴!我赵岚岚终于也能开辟第二事业了!”

其实她哪是为这个高兴,她高兴的是可以借此由头把赵磊跟苏钰撮合到一块儿了。所以这顿饭在她的快马加鞭下,很早就结束了。她把车钥匙给赵磊,“你们再坐坐,喝喝茶,小磊你一会儿送苏钰回去哈,我有点儿事,要先走一步。”

连理由都不用现编,座位上那俩老实孩子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了岚岚夹在当中咋咋呼呼,赵磊跟苏钰觉得两人的处境一下子微妙起来,仿佛说什么话都不合适了,坐在闹不哄哄的餐馆里,脑子缺氧似的,越想冷静下来,越是显得无厘头。

最后赵磊实在受不了这假惺惺的客套气氛,“别喝茶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钰也憋得发慌,点头同意。

两人像一对平常的情侣那样并肩混迹在更多的情侣中间。

赵磊心里有句话,酝酿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此时此刻此景,他知道,如果再拖下去,连他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苏钰的手蓦地被一个炙热的手掌包裹住,即使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感觉微微震颤了一下,没有回头,她当然知道,那是赵磊的手,热得不像话,却异样干燥,犹如一块烙铁。

“苏钰。”他嗓音嘶哑,却不容自己再犹豫,直接说出口,“我喜欢你。”

苏钰的脚步顿住,刚好停留在某间银行的侧门,网状的镂空门里有点点亮光泄露出来,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影影绰绰,彼此能看到对方晶亮的眼眸,均透着紧张,而赵磊则更多的还怀着期待。

“那……郭静呢?”苏钰很轻声地问,却仿佛在赵磊心上狠砸了一下,原来她终究是介怀。

可是他没有放开她的手,望着她低垂下去的头颅,他有种绝望的执着,也因为绝望,他忽然豁出去了,“很久以前喜欢过,但是现在,我喜欢的人是你,而且,还会一直喜欢下去,不管你将来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苏钰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也许不够坚强,不够勇敢,却是她遇见过的对感情最实心眼的男孩,一旦认准了谁,就会死心塌地对她好,就像当初他对郭静那样,明明跟她不可能,还是体贴呵护备至。她永远也忘不了某个冬日黄昏,穿得很单薄的郭静偷偷跑到他们铺子里来找赵磊,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包裹住,又使劲帮她搓手取暖的场面,晾在一旁的她,既尴尬又难掩一丝羡慕。此时听到赵磊这迟来的表白,心中竟然更多的是酸楚。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夏鹏产生过的那一缕飘忽而又渺茫的情愫。

大概他们都曾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籍以打破平淡生活的乏味与无波,只是人迟早有长大的一天,会变得成熟沉稳,渐渐脱离各种虚妄的幻想,谋求最世俗也是最可靠的平凡幸福。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而现在重新牵手开始,应该也还为时不晚吧?!

“赵哥,这个周末我想给妈妈去买个新衣橱,你……能来帮忙吗?”

苏钰的声音很低,说出来的话也似乎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赵磊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瞬间就开了窍,眉眼逐渐舒缓开来,“没问题!”

苏钰听到他兴奋得几乎有点战栗的嗓音,蓦地感动,仰起脸来,望着那张从记忆中漂浮出来且愈来愈真实的脸,心底也开始有水一样的物质在融化开来。

任何东西,只要破了冰,都会汇聚成潺潺溪流,绵延不绝地流淌。

两个身影终于慢慢靠拢到了一起。

赵磊的鼻息间隐约嗅到苏钰发间飘过来的质朴的清香,他第一次有了恋爱的感觉,甜蜜且充实。

十月底的某天,岚岚带着女儿去少年宫学钢琴,这年头,越是古典的东西就越时髦,周围的人都在撺掇孩子去学,岚岚本不欲淌这浑水,但天生耳根子软,经不住人家的一番劝诫,唯恐耽误了女儿将来的前程,兼之圆圆也表现出对钢琴颇有兴趣的神色,当下也就慨然投入兴趣班的大军了。

45分钟的课程,说长不长,岚岚懒得来回倒腾,索性在走廊里干等,快下课的时候,不期然与徐承的旧同事于灵撞了个正着,她是来接学围棋的儿子的。

两人很热情地打完招呼又各自表示了对少年宫师资力量的一番见解后,于灵很自然地问她,“徐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岚岚一愣,没回过神来,“伤?什么伤?”

于灵眨了眨眼睛,也很讶异,“咦?他不是在厦门被人袭击了吗?说是肋骨都断了两根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岚岚慌了神,“什么时候的事呀?我不知道啊!”

于灵皱眉,“不会吧,这么大的事……难道是我搞错了?可我听小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见岚岚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立刻安慰道:“不过事情也过去大半个月了,我看十有八九他是怕你担心,所以就没跟你说。”

“这人怎么这样!”岚岚却感觉不出来徐承的体贴,这么严重的事连外人都知道了,她这个做老婆的却被蒙在鼓里,太岂有此理了!

左手半排教室的门相继打开,侯在门外的家长们都涌进去接人,于灵也挤过去,走了几步又扭过身来,神色迟疑不定,“岚岚,还有件事……也许你……”

“什么?”岚岚还沉浸在对徐承关切的猜测中,有点神不守舍。

“张谨早就从德克辞职出去了,现在也在厦门。”于灵的口气断断续续,仿佛边说还在边犹豫,那样的神情格外刺激岚岚。她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虽然阳光灿烂,她却眼前漆黑,再也看不到光亮。

一杯咖啡端到陈栋桌子上时只余了二分之一,其余也不知洒哪儿了,杯身上的咖啡渍斑斑驳驳。

陈栋不满地睨着岚岚,而后者竟似无知无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怎么弄成这样?”他皱眉发问。

“嗯?”岚岚被他语气里的责备惊醒,看了看咖啡,才发现了问题,立刻道歉,“哦,对不起,我给你重新……”

“不必了。”陈栋一摆手,又瞅瞅她魂不附体的样子,虎着脸道:“你坐下。”

岚岚只得依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双眸依旧失神。

“你最近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家里出什么事了?”陈栋耐着性子问她,他注意到她这副样子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寡言少语,整天就闷在位子上,天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没,没事。”她无力地辩白。

陈栋完全不信,“你蒙谁呢?就你现在这状态,你还敢开车,车上不是有你的宝贝女儿么?”

他不止一次跟在她车后头,有好几次都险象环生,若不是怕被她质问为何跟踪自己,他大概早就冲上去把她揪下车来骂一顿了,想草菅人命是怎么着?!

岚岚的眼眸又灰了一些,“真的没什么。”声音却更低了。

她的痛苦又怎能说与别人知道,整整四天,她在痛苦中辗转反侧,想了多少个劝解自己的理由,终是难以放下心头的疑虑,一切都那么巧,巧得令她心惊胆寒,她真的怕,怕亲自揭开那层面纱后,看到的是不堪入目的真相,那样的结果,会毁掉她拥有的一切,她毫不怀疑。所以,在没有想好之前,她连电话都没给徐承打,她想等攒足了勇气再说。

“陈总,我……要休假一个礼拜。”她猛地抬起头来请求。

忽然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缩在龟壳里的滋味不比直面丑陋好受,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地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徐承真的跟张谨有什么的话,发生都已经发生了,她不能逃避事实。

陈栋愣了一下,“休假?干什么去?”

“就是想……休息休息。”

陈栋捏着下巴左右审视她,琢磨不出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岚岚回了回魂,努力作出诚恳的模样来,心也因为拿定了主意而稍稍安定,有种绝然的悲壮。

陈栋盯着她的眸中多了几分幽深,沉吟良久,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行,去填假条吧。”

岚岚千恩万谢。

那天下午她又申请早走一个小时,陈栋也没拦着,慷慨地准了。

出了公司,岚岚就直奔全市航空售票处,买了张第二天飞往厦门的机票。

“订明天的票没法打折,而且经济舱只有靠近机尾的位子了,要吗?”

岚岚咬咬牙,“没问题。”

她刚开着车离开售票处,一辆宝马就从暗处行驶了出来,陈栋看着岚岚的车绝尘而去之后,才推门下车,进了售票处。

到柜台处直接问:“刚才是不是有位赵岚岚小姐在这里订票了?”

服务人员奇怪地看看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她要去哪儿?”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服务员很干脆地拒绝。

陈栋趴在柜台上推心置腹,“是这样的,我是她朋友,她跟我吵了架,然后就……就闹着要离家出走,我怕她想不开,得时时盯着啊!”

服务员面部表情来回变换了好几次,“你们……是男女朋友?”

“嗯。”陈栋直直地瞪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厦门。”那年轻的服务员终于吐了口。

吃过晚饭,岚岚才把自己要去厦门的事告诉了父母,这天赵磊在外面有饭局,岚岚也不由得庆幸,如果他在,保不齐又要问长问短,可是眼下她什么都不想说。

云仙连连点头,“早该去看看了,徐承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

岚岚低着头陪女儿画画,只作不听见。

云仙跟老赵相互对望了一眼,也就没再吭声。

圆圆在一幅完成的大作上签了名,又将画纸折了几下,仔细地装入一个自制的信封里,然后郑重交给岚岚,“妈妈,这个是我写给爸爸的信,请你帮我送给他。”

岚岚亲了亲她的前额,笑眯眯地说:“好的,一定。”心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二天下午,云仙买了满满两袋子吃的回来,兴冲冲地嘱咐岚岚给徐承带去,岚岚竭力抵挡,“哎呀妈!他自己还不定做不做饭呢,你这些东西买给他,只能是等着过期扔掉,还不如你自己留着吃!”

云仙却很固执,硬帮着她把东西不折不扣全塞进了本就不大的行李箱内,“都是熟的,加热了就能吃,这是我的心意!”

岚岚叹了口气,由她去了。

圆圆知道她是去见爸爸,所以显得特别乖巧,“见到爸爸,一定要跟他一起给圆圆打个电话,圆圆才放心的啊!”她的口气俨然已是个大人了。

岚岚拍拍她的小脑袋,笑了笑。

岚岚去跟老赵告别,他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她一句:“岚岚,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吵。”

原来他们都察觉到了。

岚岚强笑着点了点头,扭转身拖着箱子就疾步出去,差点哽咽出声。

等赵磊赶回家准备送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怎么也不等等我,说好了我送她的呀!”

父母都不说话,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岚岚是第一次到厦门,凭着徐承先前给她的一纸地址,没费多少周折就来到他住的公寓楼下面,是电子程控门,她上前按徐承的门牌号,无人应答,家里没人,大概还在加班,或者——被别的什么绊住了手脚。

她没有开门的密码,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守着,不过进去了也是白搭,她没有钥匙。

据徐承说,他租住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小区里有不少外地同事都聚集于此。

在楼下傻等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自嘲,这算什么呢?捉奸么?

想当初她劝吕倩的时候那样头头是道,现在轮到自己还不是一样表现得智商低下!可见人在对待旁人的痛苦时,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她决定停止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即使要了解真相,也要跟徐承堂堂正正地提出来。如果他真的在骗自己,只能说是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她给徐承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就在他公寓楼下。

徐承正在车间里游荡,对着电话直乐,“你开什么玩笑?晚饭吃了罢?”

“没有。”岚岚匀了口气,“我没开玩笑,你楼下是不是有株芙蓉?快枯死了!”

徐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狂喜就漫上心头,“你等着,我马上就回!”

又饿又渴的岚岚坐在公寓楼下的台阶上发着呆。汽车的鸣笛声蓦地在耳边响起,她疲倦地仰头,看到一脸笑意的徐承正从车上下来。

“岚岚!”他大笑着朝她奔过来,仿佛她是最灿烂的光源而他是那只义无反顾的飞蛾。

岚岚的心软了一软,下一个瞬间,她已经被徐承整个儿包拢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这里曾经是她最留恋的地方,她心酸地发现,现在依然是。

他亲着她的额头,喜滋滋地盘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了,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啊!”

岚岚如鲠在喉。

徐承又紧拥住她,凑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很想你。”

岚岚终于彻底湮没在他的柔情中,那一缕疑云被抛在了脑后,张开双臂,她主动搂着他的脖子,有点哽咽地道:“我也想你。”

徐承满足地呵呵笑着,将她的手臂扯下来,“等我把车停好,咱们一起上去。”

徐承住的是个单身公寓,客厅不大,但没几件家具,就靠窗的地方做了个转角的办公桌,跟墙连体的,上面隔出来几排书架,各类书籍塞的满满当当,其余的东西也都归置得很齐整,一如他的人。

桌上有张三人合影的照片,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岚岚和徐承勾肩搭背,圆圆骄傲地杵在当中,像个不可缺失的连接点。

徐承在厨房给她下面条,扬着嗓子说:“你也不提前告诉我没吃晚饭,刚才在路上倒是转到这念头的,就是急着要见你,没肯停下车来。我这里穷得就剩下面了。”

岚岚从行李箱里翻出她妈让她带过来的一只烤鸭,撕开了口子就走进厨房,得意地出示给徐承看,“没事,我自备干粮来的。”

徐承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我媳妇不能空着手来看我!”

岚岚的笑凝滞了一下,暗自感激云仙的周到。

“你平常晚饭都在公司吃?”岚岚狼吞虎咽着面条,不忘问问徐承在此地的状况。

徐承眼里洋溢着幸福,痴痴地盯着她吃面的样子,“嗯。有时候回来太晚了也会饿,就自己煮点儿面吃,所以我这儿面是常备着的。”

岚岚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他的面颊,胡子都没刮干净,拉拉杂杂地有些扎手,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不修边幅的,她心疼地说:“可苦了你了。”

徐承呵呵笑着,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岚岚立刻觉得心头一阵酥麻,蜿蜒至脖子,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亲热过了。

如此温馨的场面跟她来兴师问罪的初衷实在出入太大,洗碗的时候,她甚至开始疑心于灵告诉自己的消息是否可靠,否则,断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着。

不过她已经不想再被这个念头困扰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来的时候很痛苦,可如果不是于灵的那句提醒,她大概也不会起意要来见徐承。

现在,他们两个近在咫尺,拥有着彼此,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承坐在客厅里处理一些公务,他今天走得急,有些事都没来得及交待清楚,电话一个接一个的。

在接某个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不再似刚才那样放松且言笑晏晏,语句短促,仿佛随时想结束交谈,岚岚听出来了。

她虽然做着自己的事,可耳朵却很灵敏,她脑子里的警钟已经停歇,可潜意识里的那一个却还始终开着。

洗刷完毕后她从厨房里出来,徐承正坐在电脑前敲字,一看见她,立刻就把笔记本合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今天所有的正事都到此为止,接下来专心陪老婆。”

岚岚不理会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推推他,“洗澡去!”

“你洗了吗?”

“没,你先洗吧。”她有些心不在焉,而他并没有察觉出来。

徐承心情好极了,吹着口哨去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就步入浴室。

等听到哗哗的水声时,岚岚立刻按耐住紧张的情绪,走过去把徐承的手机打了开来,她知道他的手机密码,是岚岚的生日,她试了试,果然进去了,他一直没改。

她紧张地搜罗着刚才半小时内打进来的电话,迅速浏览之下,发现都是有名有姓的,却没有张谨,她松了口气,有些释然,但旋即心又提了起来,手指停留在一个没有显示名字的号码上。

打还是不打?她开始纠结。

她想到了一个有关信任的问题,理智告诉她,应该信任徐承,可是脑子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叫嚣,刺激着她不得安宁。

她脑子里隆隆地运转着,仿佛在跟某个邪恶的心魔较劲,但是很明显,她处于弱势。

“我只是想……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就好。”当那个诱惑的声音一再地响起时,她终于按奈不住,她手指一点,决定就此做下!

通了。

漫漫长音“嘟——嘟——”地响,与她胸腔里紊乱的心跳结合在一起,犹如擂鼓一般震撼。

其实没几秒对方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大哥啊!不是说没空吗?这么快就又打来了?”听筒里那熟悉而娇脆的女孩的声音让岚岚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在往同一个地方涌,涌向一个无底的黑洞,她于是就此枯竭……

“干嘛不说话呀?”对方娇嗔地问。

“你是张谨?”岚岚颤抖着开了口。

对方突然沉默,像被人蓦地捂住了口,所有的热情都闷在了掌心里。

岚岚握着电话的手缓缓垂下,却蓦然间又高高扬起,她把电话砸向对面的白墙,弱小的电子产品发出清脆却轻微的撞击声,很快湮没在哗哗的水声中。它挫倒在地板上,孤零零地趴着,散发着被遗弃的委屈。

岚岚拉起地上的行李箱,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徐承洗了澡出来,却不见岚岚的踪影,他纳闷地在房间和厨房来回转悠,唤着她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难道是出去买东西了?可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不至于啊!

正着急时,他的手机咣朗朗地唱起来,四处搜寻,终于看到在墙边,多普达的手机,结实得像块砖头一样。

打来电话的是张谨,“对不起。”她说,“你太太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知道是她。”

徐承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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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于大明朝官宦世家的侯方域,如何最终会成为反明组织的核心,并且掌管着弥漫全国的情报系统?倾国倾城的秦淮名妓李香君,又有着怎样的辛酸背景,为何在见了侯方域仅仅两面的时候便奋不顾身以身相许?吃朝廷军饷,领朝廷俸禄的明朝大将左良玉,为何从来都不听朝廷的节制,俨然将几万人的军队变成了自己的私军?腹有诗书,才华横溢的一代才子阮大铖,如何就成了被世人唾骂的刽子手?原来只是别人家中臣属的曹永昌如何一跃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神秘组织的领袖,而这样身份的转变,是否会让他违背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所有的这些主人公身上的谜团,都将在读者阅读本书的一字一句中徐徐展开,让你体会到那样的乱世当中每个个体的期待,抗争,与英雄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