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当真是自己的吗?
素兮一点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力气,将这番话一气呵成。
那一字一句,每说一句,都是凌迟般的疼,自己究竟是如何挨过来的呢?
呵……
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如今运用到她身上,是否可以称得上——比死亡严酷残忍一千倍的折磨都经历过了,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令她再死一遍了呢?
“素兮,其实你根本没有被……”
“我根本没有被你救是吗?”打断御翊的话,素兮克制着不住颤栗的身子,“对呀……那火如果当真是你放的,你又怎么可能刻意来救我呢……我当然没有被你救……只不过是王府的哪个侍卫在灭火的时候顺手救了出来罢了……”
“其实……”
“其实我死了你就少了负担了……我怎么就那么命大偏偏没有死成呢……”
“伊素兮,够了!这王府不是你无理取闹的地方!当真以为你霸者一个王妃的头衔便高人一等了吗?胡编乱造想要让自己逃脱惩罚的手法,还不太高明!”御魄封前一刻还站在与两人之间保持着三步之遥的位置,可这一瞬却仅有半步之差。手上不知何时执了把软剑,不是朝御翊抱着素兮的手臂砍下,反倒是直接便朝素兮与御翊相贴处的肩胛骨而去。
后路更是由谢林峰直接切断,相衬相宜。
要么伊素兮直接被活活削下一层皮,要么便是御翊彻底放手,反倒能使她幸免于难。
只不过,以御翊的性子,又岂是会轻易就范之人?
抱着素兮直接便飞身而起,手中银芒一闪,便是利落的回击。
原本给两人撑着伞的侍卫,也赶忙退至一旁,既不敢上前相助御翊,也不敢相助御魄封。哪边都不能得罪,唯有不管不问,方为上策。
“翊!你忘记了朕跟你说过的吗?前车之鉴!你又想要重蹈覆辙吗?上一次,你舍得,这一次,还舍得?”
御魄封的剑紧随而至,嘴上却是犀利的话语,企图一点一点地瓦解御翊。
“前方战事吃紧,左予琛带去的人马伤亡不在少数。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一定得出发。”
“如果你想让当年的事再重演一遍,你就继续这么下去吧!”
“现在你尚可以护着她,但难保同样的悲剧不会重演。遇上了她,你的心,始终算不得深沉……”
耳畔是那一字一句,御翊的心一下子浮躁不已,一瞬间的迟疑,便令御魄封有了可趁之机。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素兮已然易主。
“这与人私通的罪姑且不论,但这下毒的事,总该给人一个交代吧?你身为王府之主,连自己的子嗣都不关心一下,岂能服众?”伸手,一下子便点了素兮的穴道。对着睁大眼朝他不满控诉的素兮,无奈地正色道,“咳咳咳……别色/诱朕,朕还没到饥不择食来者不拒的地步……”将她提在自己身侧,御魄封脸上有着戏谑的淡笑。
“御——魄——……”咬牙切齿的声音,正是出自于御翊,想要上前夺人,却又似想到了什么,顾虑之下,只是狠狠地瞪着还有心情惩口舌的御魄封。那即将出口的“封”字,却被硬生生打断。
“你这是想要让朕将人给直接送交宗人府呢,还是要关押到王府大牢呢?朕就做个主,让你这一家之主说了算……哦,当然,这宗人府的‘待遇’绝对不会‘差’的,起码这严刑逼供什么的不会做……”
说这话,完全便是让御翊不得不下将素兮拿办的决心。
既然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无论如何素兮都避免不了被冷落的命运,那么便索性彻底一些,断了那最后会使人怀疑的丝线。
宗人府的严刑酷罚自是不必说,他便料定了御翊绝对不会舍得让她去,那唯一的选择,便是王府地牢了。
毕竟这是在他的地盘,有他的人看着,这女人绝对不会出事。
他已经给他找了最好的杆子,无论他是爬上还是滑下,他都绝对会将他一把拦截。
看看,这王府的一个个,几百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他做决定呢……
一番心血若当真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毁于一旦,他,担不起这个罪!
“皇上,就将这女人送交宗人府吧……留在王府,迟早就是个祸害……”
“和她那个通敌卖国的爹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韵嬷嬷低低地补充了一句甚得林宛如的心的话,那声音听在御翊的耳中,只觉得该死的恶寒。
“怎么?你一个作践人的狗东西,就是好东西了?”飞身夺过不远处侍卫的剑,御翊又闪身而至,对着尚还错愣中的韵嬷嬷,直接便上下飞舞起来。
“啊——啊——”两声延绵凄厉的嘶喊,接下来便是那断断续续无力的呻/吟。让人不忍目睹的,是地面上一波波渗透的一滩又一滩的血水,还有她那浑身上下淋漓的血意。
“本王不过是挑去了你单脚单手的筋,你该庆幸还有命在!”斜睨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人,御翊将视线对上正噙着志在必得笑意的御魄封,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铿锵有力道,“臣弟恳请皇上将这罪女打入宗人府候审。”眼角余光处,素兮因着被点了穴道而无法动弹,瑟缩在御魄封身侧,盈盈欲倒。
“你确定?”最终选择的竟然是让伊素兮入宗人府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是小看了他。原来一个男人狠起来,根本便是没有顶峰的。
“臣弟确定!”
“对,皇上,就这样办吧……这一天不查出真相,这王府上下就不得安宁……老身也恳请皇上将伊素兮这女人速速送交宗人府……也免得成日里令老身提心吊胆,不知那日那小金孙突然便被她这恶毒的女人给弄死在腹中……”
随即,便是一个个附和的声音,大抵都是御翊的一干侍妾。
自然,沈湾薇和安淋沫也不会少了插话的机会……
素兮有些麻木地听着,脸上想要扯出一个笑来,却是连难看的笑都扯不出来,只是被御魄封提在手里,直视着前方,目睹着对她下着刽子手的一个个优雅高贵的人。
雨,终是停了。
细密的雨丝不再,温柔的气息不再,缱/绻的暧/昧不再……
氤/氲过后,什么都不曾剩下,只剩下那泥土的芬芳,本该是醉人的,却是最无情的弹丸,直接腐蚀人心。
当被御魄封直接交给谢林峰带走的时候,素兮脸上是笑着的。
明明都笑不出来了,可是看着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人,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那个对她决绝无情的人,却终是扯出了那难看至极的笑。
御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可以狠到这般的程度。
当你宠我到极致之时,也便是我重重摔下云端之际,呵……先前,我怎么没看明白呢……
*
当素兮远去,当所有人都围着御魄封而远去。
暗处,有女子身影,急切欲出,却被随后而至的人伸手拦下。
“他们怎么可以冤枉王妃和人私/通,怎么还可以乱扣罪名给王妃,竟然将谋害孩子的罪名也强扣到王妃身上……”那声音,赫然便是春兰。
“既然是王爷准许的,那么咱们便静观其变。”手紧紧地拽住春兰的臂膀,男子的声音凌冽,复又补充道,“这样冲出去,也无济于事。”
“可王妃分明便没有和人私/通,若不是你将我引了进去,王妃差点便被那两个畜生给……活活糟蹋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王爷竟然还联合着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王妃给送交宗人府去了……这天大的冤枉,凭什么要让王妃去扛?”
春兰的手中,尚还狠狠地拽着一只粗糙的手掌。血色淋漓,早已模糊一片。唯有那残忍的狰狞,一如那双手的主人,给人恶心的感觉。
当时的这双手,差点便要进入王妃的身体,若不是她被引到了柴房去,若不是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若不是她的剑够快够锋利,王妃恐怕真的是……
想想,便是心有余悸。
尤其是当看到王妃最后竟以为被人得逞而空洞麻木的眼神时,她的心中,便是说不出的酸涩。
为什么……明明不与人争不与人夺的王妃,会有这般凄惨的命运……
“卫绝,你告诉我,王爷明明知道那两个畜生没有得逞,为什么不告诉王妃真相?为什么还让王妃承受着被人玷污的恐惧?又为什么,非得将王妃送交宗人府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