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犹豫什么?再不解毒就来不及了,你看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快天亮了。”
叶照清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慕容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明日一早,无论如何,太子都要回到东宫,还要出现在群臣的面前,否则,别人不论,你的父亲宁国侯首当其冲就要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叶照清回头,便瞧见慕容慎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彼时夜色如墨,院中灯火通明,衬的那人一袭白衣翩然如仙,眉宇之间笼罩着一股凝重之色,是叶照清从未见过的神情。
叶照清恍惚了一瞬,很快便清醒了,她对着大步走进来的慕容慎低低道:“你可知,若是用那虎狼之药,对殿下的身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若是不解毒,荣贵妃会恨你一辈子。”慕容慎目光炯炯的盯着叶照清:“你的父亲,甚至是宁国侯府,都有可能因此付之一炬,你忍心么?”
“可殿下是你的徒弟,你难道就不为他考虑一点点?”叶照清闻言一瞬不瞬的盯紧了慕容慎:“如果我没听错,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为我考虑的吧?这是为什么?”
“太子妃,你是不是想多了?”慕容慎听了这话,两道好看的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瞧了叶照清一眼,道:“你怎知我不担忧殿下?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你觉得慢慢解毒,等殿下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不是太子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留住了太子之位,他也要有那个命啊!”叶照清闻言摇摇头,紧皱眉头道:“那法子太霸道了,殿下承受不住的……”
“那你就将解毒之法弄温和一点!”慕容慎说着,猛的抬手一把抓住了叶照清的胳膊,沉声开口道:“叶照清,你是太子妃,你有一身的医术!不管殿下过去做过多少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看在他对你真心一片的份上,你就想法子救救他吧!”
“我已经尽力了!”胳膊猛然被人抓住,叶照清有一丝的惊慌,可是很快她便镇定下来了:“若不是太子殿下之前中的毒已经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那么如今他早已经没命了!”
慕容慎闻言,瞳孔猛的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松手,放开了叶照清的胳膊。
“你尽力吧!”他有些颓然的瞧了叶照清一眼,道:“你也不希望将宁国侯府牵扯进来的,对不对?”
说完,他便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去。
叶照清瞧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来,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慕容慎已经离开,院子里的侍卫也隐在了暗处,屋门大开,然而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天上一轮圆月西斜,天,快要亮了。
叶照清回头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少年依旧的纹丝不动。
她怎么就落到眼前的地步了?
像是被人拿着鞭子追赶一般,不得不踉跄着前行,不然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万丈深渊。悬崖边上,还有许多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想要拉自己下去。
她能退缩么?
不能!
叶照清深吸一口气,仿佛浑身都有了力量一般,猛然转身进了屋子。
拿金针,开方子,一气呵成!
她没有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时间与机会,开了方子就交给了侍卫,自己坐在床边上,慢慢解开李毓的衣裳,拿起一旁的金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大亮的时候,慕容慎进来了。
叶照清一夜未睡,此时面容上已经是深深的疲惫,眼下也有了乌青,她坐在床边,神情专注瞧着床上的李毓,较之先前的紧张不安,此时的她,满脸都是释然。
“殿下身上的毒解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淡然开口。
声音一出喉,叶照清自己却吓了一大跳,才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她的嗓子竟然已经暗哑了?
“你太累了!”慕容慎看到这一幕,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走上前来,在叶照清身边坐了下来:“殿下这里我来照看,你快去休息一下。”
“没有时间了。”叶照清闻言苦笑了一下,然后道:“天已经亮了,我必须要赶快梳妆,等下殿下醒了,我们就回宫。”
说着,抬眸瞧了慕容慎一眼,道:“太傅大人,回宫的路线你可有安排好?我们等下是直接回宫,还是从宁国侯府回去?”
“这个太子妃不用担心。”慕容慎转头瞧她一眼道:“回宫的路线我已经定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你还是想个法子将脸上的疲惫遮掩一下吧!只要见过了皇上贵妃,你就可以回宫睡觉。”
“这个好说。”叶照清说着,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来,她回头朝着躺在床上的李毓瞧了一眼,然后站起了身。
门外,慕容慎已经安排了两名侍女等候在那里。
“出门在外,你从来都不爱带侍女,这个习惯可不好。”叶照清刚走到门口,慕容慎的声音便凉凉的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突发状况太多了,你得找个人来照顾自己。”
听了这话,叶照清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瞧了慕容慎一眼。
慕容慎见状双眉一挑,问道:“太子妃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是在关心我?”叶照清问。
慕容慎闻言,俊美的面庞上顿时露出一丝戏腻来:“太子妃是不是想多了?你现在是救治太子最关键的人,在下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若今日没有我,你怎么办?”叶照清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会不会请太医来给太子殿下治病?”
听了这话,慕容慎脸上的调笑之意便淡了许多,他定定瞧了叶照清一眼,然后沉声道:“会,但那位太医的身家性命必须要牢牢的掌控在我们手上,反之,则不留活口。”
“这么残忍?”叶照清闻言不由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面上神情渐渐放复杂了起来。
从头到尾,李毓中毒之事她都参与了,若是有朝一日她想离开,荣贵妃岂会放过她?
“不要想着离开。””仿若看清楚了叶照清心里面在想什么,慕容慎审视的瞧了她一眼,语气凉凉道:“在下奉劝你一句,如今你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
叶照清浑身一震,不再去看慕容慎的眼睛,转过身出去了。
慕容慎坐在那里没动,双眸却死死的盯在了叶照清的身上,若有所思。
一刻钟之后,李毓便清醒了过来。
但他浑身酸软乏力,根本就站不起来,慕容慎扶他坐好,命人端来早就熬好的粥喂他吃了一些,这时,李毓的状况才好了一些。
“太子妃呢?师傅,她在哪里?”一有力气说话,李毓张口便是询问叶照清。
慕容慎闻言,回头朝着门外望了一眼,沉声答道:“她照顾了你一夜,此时正在梳妆打扮,殿下等会儿就见到她了。”
“清儿守了我一夜?”李毓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慕容慎当即点点头。
李毓闻言,脸上顿时出现又感动又心痛的表情来,他努力想起身,但却浑身乏力,根本就动不了。
“殿下莫要激动,太子妃马上就过来了。”慕容慎伸手扶着李毓,安抚道。
“可是清儿,她守了我一夜,一定累坏了。”李毓喃喃的说着,转头瞧了慕容慎一眼,紧张不已的问道:“师傅,她现在好不好?”
“为师也守了你一夜,你怎么不问我一句?”慕容慎双眉一挑,道。
“师傅是男子,清儿如何能跟你比?”李毓说道。
慕容慎眸子一沉,淡淡道:“殿下再说一遍?刚刚为师没听清楚……”
李毓瞧见了那要发怒的熟悉前兆,顿时浑身一凛,这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忙讨好道:“师傅最辛苦了!是本宫刚刚无礼了,师傅,现在情况怎样了?”
“你根本就下不来床,这是最坏的结果。”慕容慎闻言顿时叹息一口气,上下打量一眼道:“所哟一切都布置好了,为师现在是拿你束手无策。”
李毓如何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根本就回不了宫,可他也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宫去。
不然,就真的翻天了,慕容慎,叶照清,甚至是宁国侯府,所有人都会被他连累到。
“对了,我记得,我之前晕倒的时候,头痛欲裂……”李毓瞧了慕容慎一眼,问道:“本宫这是怎么了?”
“你中毒了。”慕容慎回答的言简意赅:“不是先前的毒,而是一种新的毒,十分霸道,差点就要了你的命,殿下,你赶快想想,昨日到底都有谁接近过你?”
“中毒?”李毓闻言再次吃了一惊。
然而瞧着慕容慎郑重其事的模样,他知道这是真的。
一毒未解,再添新毒。
到底是谁,这么想要他的命?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他!
李毓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愤怒来,猛然挥袖一下打掉了床边茶几上放着的茶碗茶壶,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慕容慎见状吃了一惊,还来不及询问,便听到外头传来叶照清急急的询问声音:“这是怎么了?”
“清儿!”一听到这个声音,李毓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悦来。
下一刻,叶照清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到满地的碎片她也吃了一惊,不过等看见床上躺着的李毓之时,她却又松了一口气。
“看情形,毒解的还不错。”
这还叫不错?
人都下不来床!
慕容慎闻言有些狐疑的瞧了叶照清一眼,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说笑的可能。
然而没有。
不过想到昨日李毓昏迷不醒的样子,他又释然了。
那般凶险的情况,她能将人救活,就已经不错了。
何必苛求这么多呢?
有她在,李毓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想着,慕容慎回头瞧了叶照清一眼,这时他才发觉,淡淡施了薄粉,精心装扮一番之后的她,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那股深深的疲惫感,黑眼圈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透出一种容光焕发的模样来。
比之之前瞧起来,竟然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下一刻,慕容慎便移开了目光。
“清儿,你这样子真好看!”李毓看到叶照清这幅样子,却是咧开嘴笑了起来,瞧着叶照清的眼神里竟全是痴迷。
叶照清走过去,伸手要去捡掉在地上的碎渣子,李毓惊呼一声,猛然伸出手来一把拦住了她:“清儿,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就好,你何必亲自动手?”
从刚刚摔茶壶开始,才短短一刻钟的时辰,李毓竟然都有力气推人了?
慕容慎见状,目光闪了闪,瞧了叶照清一眼,问道:“太子妃,太子的状况是不是一直在变好?”
“是。”叶照清闻言顿时点了一下头:“不过也不能太过乐观,即便是回到宫中,他也只能简单的走几步而已,并不能恢复如初。”
“这就够了!”慕容慎闻言欣慰道:“这可比起刚刚来强的太多了!”说着,上下打量李毓两眼,皱着眉头深思片刻,然后眼睛一亮,道:“太子妃,在下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太子殿下轻松应对陛下的询问。”
叶照清闻言正要答话,李毓却抢先一步道:“师傅!有什么你跟本宫说就成了!”
慕容慎闻言眸子沉了沉,转头瞧了李毓一眼道:“殿下,这件事情必须要太子妃答应方可。”
“太傅大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叶照清开口道:“只要能帮到殿下,我都会尽力去做。”
“这件事情其实也并不会对太子妃造成多大的伤害,顶多就是被贵妃娘娘责骂一顿罢了。”慕容慎闻言语气淡然道:“但是令尊宁国侯怕是要被陛下斥责了。”
“到底什么事?”叶照清见他说来说去都说不到关键,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还请太傅大人莫要拐弯抹角了,时间不多了。”
“这个在下比你还要焦急。”慕容慎闻言瞟了叶照清一眼,语气淡然道:“在下的法子就是,在太子身上洒些酒,让他装成醉醺醺的模样,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了。”
“不成!”听了这话,叶照清还没说什么,李毓第一个便开始反对了:“本宫从小到大都未酗过酒,更不曾喝醉过,这要是贸然以喝醉酒的形象回宫,父皇必定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