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瑞雪静静的笑了。
青春啊！友谊啊！多么美好的学生时代，还能昨日重来么？一种若隐若现的惆怅，突然代替了思绪的激越。
瑞雪几下冲净了身子，匆忙套上衣裤，趿着拖鞋，半侧垂着头，用手指头小心地捋着湿淋淋的头发来到客厅。
用手指头捋，不用梳子，是梦娜耳提面命的美容绝技。
待大家毕业劳燕分飞时，三姐妹都牢牢记住，并习惯成了自然。
瑞雪瞅着波影摇曳的阳台，心里十分矛盾。老爸一准又是坐在矮凳上，边吹电扇边拾掇，有时，连电扇也不用，就摇着自已给他买的那把一尺五，不讨其厌地整理他那永远也拾掇不远的收藏画儿。
到底问不问他呢？
如果不是这样，多好！
可如果是这样，我怎么与他面对？我会感到气愤和尴尬的。毕竟这一把岁数啦，要不多少就当爷爷外公啦……
“爸！”
“瑞雪啊，我还以为是你妈呢。说说，今天到销售中心如何？”
见女儿捋着湿湿的头发，瑞兆先生顺手把小桌上的核子递过来，又将电扇搬搬，对准女儿吹凉：“那价格和中介所说的，相吻合吧？”
瑞雪接过缺了一小半牙的梳子，轻轻靠在一边的画堆上，一面仍歪着头，捋着自个儿头发。
“差不多，这是现场收的宣传品，您看看吧。”
老爸接过印刷精美的宣传品，习惯性地用指头弹弹复膜的封面：“越是印得好看的，水分越大。全信了，才要吃大亏。”
一面展开，细细读着。
“爸，我洗衣服，你那唐装呢，拿来我一起搓啦。”
“哦，门后掛着，你去拿吧。”老爸漫不经心的答到，翻腾着这厚达12页的宣传品。瑞雪就跑到大屋，将木门拉开，只有老妈的睡衣裤，除此，什么也没有。
瑞雪踢踢哒哒的走回来。
“没有哇？没有唐装哇。”
“就在门后掛着呢，怎么会没有？你仔细找找。”，瑞雪就当真重新找找，没有！再翻腾老爸老妈的衣柜，以及床头的小柜子，还是没有。
瑞雪脑袋瓜子嗡嗡响。
啊哈，当真是这样啊？现在怎么办？她突然快步走到阳台门，探出小半个脑袋瓜子问：“还是没有！爸，你是不是今天忘在哪儿啦？”
瑞兆先生翻腾的双手停住了，似在想来想去。
然后哦地声拍拍自个儿脑袋：“糟糕！好像是忘在‘红花中介’了。不要紧，明天去拿回来，兜兜里又没钱。”
瑞雪冷声问：“怎么会忘在那儿了？人家屋里有空调，又是二个女孩儿，大白天的，你脱衣服干嘛？”
老爸听得女儿声音不对，回过了头。
不自然的说：“中午吃了盒饭，我有些犯困，就倒在沙发上眯会儿眼，谁知就睡着了。黄经理担心我着凉，就让我进经理室床上休息。还扔了一床空调被子给我，我怕太热，就脱了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
瑞雪克制着自已，淡淡的说：“我下午路过中介，顺便进去坐坐。结果发现了你那件唐装，搭在人家黄经理的床头上。”
“哦，是这样？发现了怎么不帮我拎回来？”
老爸的眼皮搭搭，随即笑到：“你这孩子，天生就是大大咧咧，匆匆忙忙的性格。”
“我是准备拿回来的，可奇怪的是，那个黄经理却把它藏了起来。”瑞雪咬着牙槽：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她知道老爸在撒谎。
中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要不，一向严谨自持的老爸，怎会在女经理室脱衣服？
“好啦，咱们不说这些啦。”老爸到底是老爸，镇静而慈祥的朝女儿招招手：“来来，我们商量商量。”，瑞雪也就把一切不快收藏起来，重新进了阳台。
“瑞雪呀，人家发展的项目开工一段时间了，可我们一直按兵不动。你不是说钢筋桩子都围绕着咱那五百平方树起来了吗？
我捉摸着，有几个方案可行。
一是把那110万用作重建费用，我们立即动工修房。二呢，让你那小学妹收购。刚才我看了宣传品上的价格，大致和黄经理讲的不多。
中国特色这玩意儿，不好说。说变就变。趁现在房价正涨，扔出去赚上一笔。还有就是通过中介挂单买，咱们是单面一口价，干脆！”
对并无多样经济来源的家里，这确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老爸能拿自已当知已相商，说明他仍然相信自已。
而自已在他心中的位子，也仍然坚固不动摇，很重要。瑞雪有些感动，就这么捋着头发站着，认真地思忖。
第一个方案不可行。
老爸和自已对修建这一套根本就是门外汉，什么也不懂。事必会出现许多意外，弄不好110万还会打了漂漂，骑虎难下。
第二呢，倒是可以。想想和小学妹约好的后天见面，那就一定认真和冷静谈谈。想来小学妹财大气粗，又有四年同窗学谊，她也许不会讨价还价的。
至于最后那个方案，根本就是不可行！先说这么大一笔买卖交给那个黄花菜经理？咱真还有点不放心。
瞧她那窄小寒碜的门面，她真有那个实力和人脉，做成这笔达千万元的交易？
更重要的是，黄花菜与老爸如果真有暧昧关系，那岂不是把千万元白白扔进了虎口？
当然，情况也可能不是自已所想象的那样，或许做中介就是这样，小门面大经营？有道是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像！
那个接待的小周妹儿说的确是实话，因为她没必要哄我们呀。
还有，人家黄经理今天还是耿直大方的，没用自已交钱，就把钥匙扔了过来。自已虽然不懂中介行的规和潜规，可一手拿钱，一手交贷的交易古训，还是知道的……
“我估计，发展集团早着了急。”
瑞兆先生不动声色的看着女儿：“我们那加工车间，正好卡在他们建筑项目的红线上。我们不动，他就不敢超越。我们就一介平民无所费用拖累。
而他就不同了，停一天，就得增加上万元的建筑成本。”
瑞雪听得有些害怕：“爸，这么说，你早知道我们房子卡在人家的红线上？不怕人家捣蛋或者说什么的吗？”
瑞兆先生似挤着牙缝一般，咝咝咝地回答。
“想过，怎么会不想？不过，楚虽三户能亡秦。对方虽然人多势众，财大气粗，可毕竟树大招风，给各方面尤其是媒体盯得紧巴巴的，也不敢轻举妄动。”
顿顿，老爸望着被灼热的阳光烤得有些卷缩的窗帘。
“现在，社会上的仇富心态严重，官商勾结，分配不公，占有社会资源不平衡，这些都是老百姓恨之入骨的发端。对方真要搞什么阴谋？我们反抗，也未必他们能赢。”
“当然！”
瑞雪一口接上：“我们是正规签了合同，并经达国家公正机关公正了的，他们还敢做什么？再说，黄书记那里已说断，感谢都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瑞雪心中有些气愤。
可她强忍着：“翻供啊，帮了大忙啊！人家感谢都还来不及呢。”，“你还幼稚！”老爸摇摇头，出口长气，继续道：“所以，必须做个选择，不能再拖了。久拖下去，对我们自已不利。”
“那这样吧，第一个方案，我觉得不可行。”
瑞雪想想，说：“第二呢，后天冷静约了我，我试试她的口风。关键在于这价格”
“价格绝对不能少！”老爸插嘴说：“我到底大你一大半，这世上的事儿，就像上战场打仗。谁挺到最后，谁赢。谁挺不住了，哪怕是仅仅露出了一个小缝，其结果必将全线崩溃，老本输光。明白了吗？”
“爸，放心吧，我知道。”
瑞雪有些不满的瞅瞅老爸，咕嘟起嘴巴。
“至于最后那条嘛，我看，还是要慎重考虑。毕竟这么一大笔买卖，黄经理那个小小的中介所，真能做成？我不信！”
老爸赞赏地点点头。
“有思想！会想问题。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现在，这种看法有了些转变。”
老爸指指小桌子，瑞雪就乖巧地拎起小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双手端给了老爸。老爸接过，一饮而尽。
不防喝得过急，那降黄色的茶水，顺着他下颌向下流落，滴滴答答的滴在正在地面摊开的画上。
滴滴答答！
老爸喝完，一抹下颌的水珠，低头一瞧，突然蹦极起来：“哎呀，我的陈丹青，这如何是好？”
瑞雪笑着抓起小桌上的干帕子蹲下，老爸一把抢过：“我来我来，小心一点。”，就跪在一迭旧报纸上，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轻轻擦拭。
瞧老爸那小心谨慎，连气都不敢喘的模样，瑞雪抱起自个儿的胳膊肘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