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陈丹青是谁呀?伺候得如祖宗一样?”,“青年画家,行情坚挺,一直高开高走。他的画在法国苏富比,曾拍到上千万欧元。上千万的欧元啊,一欧元值10块人民币,想想啊多少钱哦。这张虽是高仿品,也是挺宝贝的。”
瑞雪一脸漠然,我想这个做什么?
现在,我的问题够我想的啦。
“爸,我想到外面租房,家里不方便。”瑞雪轻轻说,注意着老爸的神情。想不到老爸头不抬,语不惊:“哦,那好啊。房子选定没有?”
瑞雪奇怪地问:“你同意了?你不反对呀?”
老爸这才抬头,一脸平和与疼爱,微笑道:“我反对什么?瑞雪,记得我给你说过,我还没你们所想象的那样老。一样接受新鲜时髦,一样想上网聊天,只不过有的是,心有余力不足罢了。”
老爸把擦拭好的陈丹青竖起,宝贝似举起放在画堆上,再放心的拍拍自个儿双手。
“以前是没有条件。眼瞅着你一个女孩儿回到自已家,委屈得一个栖身床都没有,你以为我和你妈不着急呵?告诉你吧,为这事儿,我和你妈吵了好几次。现在,有条件了。”
老爸得意的朝她眨眨眼。
瑞雪呢,当然明白老爸的意思,这全拜自已翻供所得。
心里不由得涌起深深的委屈和酸楚,连眼眶都一下红了。慌得老爸问:“瑞雪,你怎么啦?怎么突然感到伤心?”
瑞雪深深的叹口气,又摇摇头。
老爸想想,肃然道:“瑞雪,真是委屈了你,爸爸心里透亮。唉,好女儿,好女儿!”
父女俩相对无言。半响,瑞雪说:“房子已选好,和另一个女孩儿同住,明天交钱。”,“哦,自已找的?”
“不,通过那个‘红花中介’黄经理。”
“怎么样?人家都挺不错的吧?”
老爸高兴了:“老同事啰,老朋友,现在这花花世界,还是老同事老朋友可信。要多少钱啊?”
“四万五!”
瑞雪把房子情况讲了一遍,有些着急的瞅瞅窗外:“天要黑啦,待会儿到ATM机取钱不安全。”
老爸摇摇头:“明天一早我陪你到工行,取了钱给黄经理送去。不着急,不着急的。”,老爸又凝想一会儿,问:“四万五,怕不够吧?你住在那儿,天天回家吃饭?”
瑞雪不好意思笑了。
“爸,你想得真周到。哪能天天回家?我还要工作呢。”
老爸认真的说:“瑞雪,我看这段时间,你就别忙着找什么工作了。把五百平方办好后,再说行吗?”
“可学姐学妹都当上白领,都是总啦。”
瑞雪撅起嘴巴:“我还是个待业大本,杯具啊!”
老爸轻轻摇头:“此言差矣!打工是为了钱,买卖房子也是为了钱。这五百,不七百平方卖掉后,你不是说,下二辈子了钱都有啦?还怕啥?”
想来也是这个理。
可瑞雪总是不甘心,有些悻悻然。
咚咚!咚!咚!“你妈回来啦,哎!我怎么今天感到饿啦。平时,我和你妈都是吃二顿的。”老爸欢笑道:“傻孩子,去开门呀,呆站着干什么?”
瑞雪开了门,门口站着熟悉的二个身影。
“瑞雪,你妈呢?”
“还没回来。”瑞雪搭拉着眼皮回答,一面打开防盗门。二人进了屋,就大呼小叫:“鞋!拿二双拖鞋来。这鬼天气好热,脚掌都起汗。”
瑞雪就又拎来两双塑拖,啪啪,扔在二人面前:“爸在屋,喝水不?”
“倒二大杯绿茶水,放点儿小方糖。”
“只有凉白开,没泡茶。”,二人换鞋进了屋,立即,一股脚臭袅袅荡开。瑞雪皱皱眉,朝阳台上喊一声:“爸,大姨他们来了。”
自已就缩到小屋清理东西去。
这是瑞雪老妈的姐姐和姐夫。
姐姐长老妈六岁,姐夫呢,又长姐姐十二岁。这俩口子都原是国企的工人,姐夫据说还是60年代时的大学生,不知道怎么连个小科员都没有混上?
反正,老俩口就退了休。
奇怪的是,二人工资都不高,即便二人什么都加起来总算,也不过才三千出头。
二人月收入三千多点,生活自然有点堪迫。可在瑞雪看来,比他们不如的退休工人多的是,他俩也不算最差。
有道是:人穷志不穷!
又日:君子立身处世,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
在这个物质社会,人的意志和操行,时时都接受着生存的折腾与挑战。自尊者,自力更生硬气的有尊严地活着,比比皆是,令人尊重。
可这这一对儿,显然对那些不感兴趣。
每每逢年过节,都往瑞雪家跑。
吃了,油嘴一抹,然后坐下就斗地主,搓麻将。高高兴兴玩一天后,说声:“麻烦啦!”,俩口子就开溜。
开始,瑞雪和老爸也觉没啥。
亲戚嘛,走走才亲,客走旺家门呢。
以后数年挨着下来,每每逢年过节,俩口子都是这样,带着二张嘴,跑来“团聚”。时间久了,瑞雪和老爸都烦了。
须知,逢年过节,谁不想轻松玩儿?
而接待亲戚,则是最麻烦的,前几天就要忙起,送走亲戚后,剩下的一屋狼藉又得打扫整理。老妈弄饭做了主力,这最后的打扫整理,便落在了瑞雪和老爸头上。
久而久之,自然免不了咕嘟咕噜。
老妈听见了,对自家姐姐不好说什么,就帮着其说话。说什么老姐对自已讲:“家里久了没弄饭,干脆连碗筷盘碟都送了人。平时随便吃点就是,所以……”
没想到把瑞雪和老爸激怒了。
哦,你就知道图便宜?自家的二室一厅整理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跑到人家屋里“团聚”。高高兴兴玩一天后,留下一大堆油腻腻的碗筷盘碟和满屋瓜皮果屑,让人家打扫,自个儿屁股一拍撒丫了事?
并且,多年来没见过这俩口子主动邀请过亲戚上门。
倒是一逢年过节,就揣好零钞到人家里玩儿,天下还有这么耍小心眼儿的亲戚吗?
有一次过节时,连一向不太理这些的瑞星,也吼叫起来:“要过,到他们家里去过嘛?怎么年年都往咱家跑?烦死啦!”……
瑞雪怀着感概而激动的心情,把三个月来没打开过的几个包裹,一一打开,细细查看,又紧巴巴捆扎上。
她没想到老爸会马上同意,也更感到老爸的通情达理。
明天,把东西往“幸福小区”一搬,啊哈,自由万岁!
太棒啦,再也不会看到老妈的冷脸孔,也不用再和弟弟争小屋子啦。瑞雪想想,拎起手机正要和瑞星通话,忽听得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像掺杂着不太激烈的争吵。
瑞雪就站起来一跳,贴近了小屋门。
“你听谁说的?”
“瑞星说的。”,“那浑小子知道个屁,纯粹是胡说八道。”,“听我说嘛,我又没得别的意思。”是老妈姐姐的大嗓门儿。
“我是想,我们这样困难,如果你真在烂摊坡买了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我老俩口去住。一来帮你看着房子,二来看能不能把那五百平方,改成麻将馆?我们经营,赚了钱,大家平分。”
“没得房!没买房!你俩困难,我俩也困难。我们也只是退休工人,俩口子工资加起来,不过比你俩个多几百块罢了,哪买得起五百平方的房子?”
是老爸激动的嗓门儿:“你别听瑞星那浑小子乱侃。”
“还有呢,就是我们住到烂摊坡去,把现在这两室一厅租出去。我问了的,可以租到六百块钱,总比现在好些。”
老妈的姐姐依然不屈不饶,唠唠叨叨。
瑞雪离了房门,紧皱着眉头,喟然长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得成这样?生存啊,让人扔掉了曾有的自尊和矜持,显得那么的可怜和猥亵。
真是何必啊?
又不是活不下去,这样厚着脸皮纠缠,弄得最后的一点所谓“亲情”,也渐趋渐远,代之的是鄙视和轻蔑……
瑞雪又打开手机,还没拨健,它倒先响了。
瑞雪看着动漫的画面上闪出的电话号码,心中一喜。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小学妹办公室的电话吗?正想着她呢,她倒先拨来啦。
“谁呀?我是瑞雪。”
“瑞大才,我是梦娜,你在哪啊?”
“哦梦总,我能在哪?在家呗!”,梦娜喜道:“在家一个人忧伤呵?冷无香柳絮扑面来/冻成片梨花拂不开/大灰泥漫了三千界/银棱了东大海/”
瑞雪笑笑,这死妮儿,在考我呢。
逐沉声接上:“探梅的心噤难捱/面瓮儿里袁安舍/盐堆儿里党尉宅/粉缸儿里舞榭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