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涟有些说不好他此刻心里的感觉,说他担心此时的七叶想让她稍微休息一下是真的,因为七叶一直重复着将面前的桑槐树砍成几段然后再聚精会神地等着它重新愈合的这件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不眠不休地连着做了两天三夜,她的身体应该早就撑到了极限;但若让他阻止七叶让她停下来这样的举动,他显然也做不到,因为任谁都能从她面上凝重的神情看出来她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借着为她好的借口将她从这个状态中恢复过来而导致她前功尽弃,这样反倒才真正是害了她。
他也不是不明白七叶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她曾说过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若是不去做的话,便绝活不过一年。但他看着这样除了眼前的桑槐树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的七叶,除了心疼,心中也难免会觉得有些无法言语的心酸无奈。虽然她面容上没表现出来半分,但他却觉得此刻的她分明像是在拼命挣扎,像是在心有不甘的控诉。
他想去了解她的一切,但是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因何而为,她从不想让任何人了解她,也从不愿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就仿佛要和这个世界划清界限,随时做好要离开的准备。
他知晓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可不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却偏只她活得如此艰难?明明同是血肉之躯,难道就因为她多了项可借用树木之力的异能,就只能为此拼上全部?
……
“原来是要这样……”
一直静静盯着面前桑槐树的七叶忽然目光闪动地喃喃念了一声,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提起手中三尺余长的黑刀朝着身前的一棵宮凌树挥动了几下,同样将它砍成了几段。静候了半个时辰等树段中的生机散了大半之后,又从后腰处取出来一把一尺多长几乎无法看见刀刃的刻刀,尝试着聚集生机重新将树段照着从树根延伸出来的曲线和其之上残留的断线连接起来。
一次次地尝试着将断掉的曲线重新连接起来,在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上百次之后,终于成功地将所有的树段全部连接了起来,整棵宮凌树无比缓慢地试图变回来原来的模样。
似乎,要比桑桑恢复得慢上不少……
七叶托着腮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思索了良久之后,从怀中取出来七枚七棱符针,以宮凌树为中心布置了一个引聚生机的阵法。周围似有凉风袭来,绕着宮凌树不停地旋转着涌入了宮凌树的枝干之内,足足两刻多钟之后,宮凌树被刀砍出的切口才消失不见恢复成了它本来的样子。
七叶见此,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转身走向了另一棵看起来稍小一些的宮凌树。
这一次她并没有取出来那把三尺余长的黑刀,而是先布置了引聚生机的阵法,将周围树木的生机聚到了手中的刻刀之上,随后一拳将身前的宮凌树击成了粉碎,而后才开始对着原先宮凌树所在的地方,以刀尖为生机之刃由树根开始照着它原本的样子,精心它盘旋交错复杂无比的生命曲线重新雕琢刻画了出来。
生命曲线才一落成,散落在地上的碎块便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由一阵风带着,朝着它原先所在的方向聚集了过去,半个多时辰之后,重新组成了一棵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宮凌树。
“这算是成功了吧,只要能知道部分曲线加上所有的碎块,将一样东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七叶凝视着眼前的宮凌树,看到它身上的曲线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松,连日积累的疲累和被阴森鬼气侵蚀所造成的负累毫无征兆地一起袭来,身子一歪直直地就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可是,如果只有一小片碎块呢?是不是也有让它凭空复原的法子呢?”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七叶这样想道。
“七叶!”
眼见着七叶就要摔倒,一旁同样陪着她一直没合过眼的墨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抱住,眉头微皱地盯着她煞白的脸思考了片刻,在宮凌树下凝神感受了一番,片刻之后,毫不迟疑地抱着七叶跃到了先前被她砍成了几段的第一棵宮凌树之上,陪着她一起在生机最密集的一处树枝上相互依靠着坐下,安心地睡了过去。
“两个疯子!”远处一直有些担忧地注意着他们二人的风轻扬见此暗骂了一句,心下却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是结束了,如果再拖得久一些,他指不定就要将他们二人敲晕强行让他们先好好休息一下了。虽然刚刚发生的一幕确实让他大开眼界,但他必须承认,即便他有七叶那样的本事,但这件事他未必能够做到。连着两夜三天不眠不休已经是痛苦至极,若再加上从始至终都必须保持的凝重专注,他光是在一旁看着就已经觉得很累了,更不用说去做了。
两天后。
七叶终于恢复精力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双被放大了的赤红双眸,从这几乎占据了她大半视野的红眸中来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判断出来此刻眼眸的主人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异常的贴近,于是她想也不想,便毫不客气的朝着眼前的人狠狠地挥出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手还环在她腰上的时候,就已经猝不及防地被他带着摔到了地上。
“蓁儿,你没事吧?”墨涟对着正费劲地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的七叶,一脸关心地问道。
蓁儿?
七叶被摔得清醒了几分,一脸莫名其妙地朝着身后看了几眼,发现这周围确实只有他们俩人,顿时觉得自己一定因为是饿得头晕眼花了才出现了幻听以及幻觉,因为墨涟怎么着都不可能露出来这样看起来这么单纯的笑容,所以面前这一幕绝对是她的幻觉!
“蓁儿,我好想你。”墨涟手一拉,便将没什么反抗力的七叶拽到了怀中,一副对她依恋至极的样子。
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
七叶再次愣了一下,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再次朝着墨涟狠狠地挥出了一拳,可她这拳头虽然看起来气势十足,实际上却因为体力不足而显得十分软弱无力,根本就撼动不了墨涟分毫。不过这次她却是听清了墨涟口中正喊的那个人的名字,是那位名叫叶如蓁的蓁儿姑娘?在流霞山庄的时候那名弱质青年和那名穿得十分性感清凉的女子都曾提过这么说来,这名叫做蓁儿的姑娘对他而言应该是极为重要的才是,他这样子,多半是将她误认作那名女子了。
梳理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七叶找到机会用力一挣,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墨涟,你看清楚了,我是七叶,不是你口中的蓁儿。”
“七叶?”墨涟一脸疑惑的看着七叶,仿佛从没听说过她这个人的样子。
“对,我是七叶。”七叶点点头,觉得今天的墨涟很不对劲,一点儿也不像她知道的那个墨涟。
莫非,他是同卵双生的的双胞胎?
七叶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一看到他冠上的不凋花就又立刻被否定了,她顿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双目明亮地凝神朝着墨涟望了过去,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线索来。
“咦!?怎么会是这样?”
七叶凝视着墨涟看了许久,突然一阵惊疑不定,墨涟身上表示了心智的曲线显示他竟只有五岁?!
难不成……
七叶脑子轰的一声,脑海中顿时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完了,她把天玄门门主给打傻了……
一想到天玄门的人满天下追杀她的情形,七叶顿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要知道,天玄门的人可都变态得很,只要她稍微露出点蛛丝马迹,他们很快就能循着找上门来,之前离开天玄门的时候,为了摆脱天玄门的暗卫她可没少花功夫。光是想到以后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有可能冒出来一堆武艺高强的高手要来取她的命,就已经够恐怖了,更别说夙夙的八尺镜和她的雕像都还不知道被放在了天玄门的哪个角落,简直是前途渺茫,人生灰暗啊!
本来就走得这么艰难了,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是寸步难行了吗?
不对,这应该没可能才是,之前揍得那么狠都没事,现在应该也不会出问题才是!
七叶摇了摇脑袋,平静了一下心神,再次凝神观察了一番,这一下却又更加疑惑起来。
据她观察所看到,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身体内的七根曲线平缓流畅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这意味着他分明原本就该是这副模样的,而他的命格,也确实显示他是一个终身都只有五岁心智的人,因为他命中注定早夭,绝活不到六岁。
可如今他非但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异常的好,逆天改命并没有给他造成半点伤害。因他身上并没有和夙夙他们一样的仙灵气息,所以由此可见,这并不是因为修行有成而引起的。没有受到惩罚,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是被允许的,放任他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世间自有上苍的目的;二是替他改命的那个人实在太过高明,就连上苍都察觉不到他的命格已经被更改了,所以才没有给他降下来惩罚。
可无论是哪种,都应该只是相对于现在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而言的,而他绝无可能是之前的墨涟。
那么之前的墨涟呢,他们之间有何关系?
该说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墨涟,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如果他不是,那此刻的墨涟又在何处?